那些光点像不慎跌入凡间的星子,轻盈地穿梭在亭亭的莲茎之间,越来越多,在沉静的水面上划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金线。
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从每一片荷叶下,每一杆芦苇中涌出,在水面和莲叶间舞动、交织、旋转,时而汇聚成一条璀璨的光河,时而化作漫天飞舞的琉璃碎片。
谢璟川凝眸望去,那些萤火虫飞舞在水亭上方,整个世界仿佛被拢在了一个由光和影编织而成的、温柔又巨大的琉璃罩子中。
无数光点在水面上投下摇曳的倒影,天上地下,一时如繁星交错,让人分不清何处是真实,何处是幻影。
谢璟川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立在原地。
流动的光芒在他俊朗的脸上明明灭灭,映亮了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惊喜。
所有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光点环绕着他飞舞,谢璟川只能怔怔地看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离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再次踏上石桥来到他身边,问他:“喜欢吗?”
谢璟川忽然上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眼中不再是平日的温润持重,而是闪着一种滚烫灼人的光彩。
自小到大,他的生辰就是宫中的一项大事,一项华美而隆重的仪式。
每到那一日,宴上总是珍馐美馔,歌舞不停,数不清的珍宝古玩流水似送进东宫,却没有一点是为他这个人准备的。
被父皇抱在怀中的谢璟川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几何,只是一个劲地看向一旁面容冷淡的母妃,希望她能抱抱自己。
哪怕,只有在生辰这一日也好。
大人们说,生辰这日可以向身边人求一件生辰礼,没有人会拒绝的,所以每一年谢璟川的愿望都没有变过。
他想要母妃的怀抱。
可父皇总会厉声制止他的顽皮:“你母妃身子弱,不要闹她。”
谢璟川被吓得低下头,失落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让它落下来。
他想,或许母妃不怎么喜欢他,父皇也是,他最喜欢的人是母妃。
那这世上,谁会最喜欢他?
不是皇祖母,她最喜欢的是远嫁的荣庆姑姑。
也不是墨闻,他最喜欢的是宫外的爹娘和妹妹。
更不是那些堆着笑脸来给他庆生的陌路人。
年幼的谢璟川在梦里也时常在想这些,哭醒了就抱着被子缩在床角,终于在日复一日的思考下,他认清了一个事实:
这世上,没有人是最喜欢他的,他们对他连偏爱也算不上。
那之后,他再没祈求过别人的生辰礼,也再没许过愿。
他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如果不是那一件,其他的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分别。
可怀中的少女却费了这么多心思,为他准备生辰礼,这样珍视他,珍视他的感受。
谢璟川想,即使到了头发花白,垂垂将死的那日,他都会永远记得这一刻。
谢璟川的眼眶泛红,喉结滚动得厉害:“喜欢,最喜欢不过了。”
阿离也拥住他,安心地靠在他肩头,笑了几声:“那就好。”
谢璟川没有错过方才她身上被芦苇刮出来的细小伤口,眼中水光弥漫,轻抚着她的长发:“你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