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衡不再看她那双多情的眼,甚至不想再看她这个人。
他想将自己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然而,那双薄情的眼却又被她那发红的掌心所吸引。
殿内的小火苗一晃一晃,暖黄的灯光将人的目光拉得柔和,他的视线落在了妙珠的手上。
那洁白的发了红的手,她的手指细长白皙,是很标准的美人手指,比她那张脸生得倒是更标志些,她在宫里头做活,手上难免有些粗糙的薄茧,只是在这样昏暗的情形下,几乎不可见得,烛光的映射下,红掌心染上了暧昧的光珠。
陈怀衡竟忽地想起了一桩旷日离久的往事。
那是在他十岁那年刚登基时候发生的事情。
后妃之中有个宠妃丽嫔,正是今夜宴席上,那个庶出公主的生母。
丽嫔在世之时,和如今的孝端太后不对付,其间原因也无非是因为后妃争宠,丽嫔是个平民女子,她出身不高,却极擅歌舞,正凭借着这一身的本事,和她那窈窕魅惑的身姿,深得先帝恩宠,一直到帝王薨逝,三十来岁的丽嫔,膝下育着一个公主,可仍旧美艳动人。
淑妃深深地记恨丽嫔。
或许是当年她濒近生产之时,丽嫔却死死地勾。引缠弄帝王,引诱得他脱不开身,以至于一直到淑妃的孩子出生,她才只见过先帝寥寥一面;又或许是,她嫉妒与怨恨丽嫔的长袖善舞,记恨她那能弹琵琶吹奏萧管的漂亮双手,记恨她那两条能勾住人的双腿。
她便一直这样记到自己成为太后的时候。
后来,她让人砍断了丽嫔的双手,剁了她的双腿。
陈怀衡没登基几日,就听宫中的人说,丽嫔成了人彘。
帝王生涯的开始便是那惨烈的鲜血。
听说了那件事之后,陈怀衡竟失眠了一整夜。
可是不知是何缘故,看到眼前的这双手,他竟那样莫名就想起了那桩旧事。
夜色已晚,陈怀衡最后终究只是打了妙珠一下戒尺,可饶是如此,她的掌心还是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那片泛红的地方,他施以的惩戒,是那样灼痛。
*
乾清宫中发生的一切外界无所知觉,太皇太后方才被陈怀衡的行径气到些许,用不下去饭便先行离开,陈怀霖见此,也起身告退,搀着她往寿宁宫的方向回。
太皇太后也不愿意在小辈面前露怯,可上了年纪,终归是有些力不从心,她任陈怀霖扶着她上了轿辇,由他护着一道回了寿宁宫。
陈怀霖安静地伴在皇祖母身侧,不曾多话,回了宫殿后,他又亲自扶着太皇太后进了里殿。
殿里头已经燃上了宫灯,太皇太后屏退了周遭的人,看着是想要和陈怀霖说些体己话。
她坐在太师椅上,以手撑额,烛火下,她眉眼之间的皱纹竟是那样明显,和陈怀霖记忆中的那个祖母全然不同。
再过几年,她也该六十了。
她大抵也没少为陈怀衡的事情头疼。
陈怀霖劝道:“陛下他有分寸的,皇祖母也不用太过担心。”
分寸。。。。。。
这话说出来,陈怀霖自己能信吗。
总之,太皇太后是不信的,她听到陈怀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道:“他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过劝他两句,倒还和我来了气,我那都是为了他好,他这般苛待下人,又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