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姮,我听闻那一日你孤身站在冰河之上,和千军万马对峙,临危不乱,不卑不亢。”
陆乩野边说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殷乐漪那日的模样,注视着她面容的眼神里,不由得带了几分憾色。
“我虽然气急了你这样胆大妄为,但心中却也不由得对你生出几分钦佩。”陆乩野捧起殷乐
漪尚存懵懂的脸颊,由衷道:“芙蕊公主,巾帼不让须眉。放眼天下男子,又有几个有你这般的胆识和气魄?”
殷乐漪怔怔,她没想到夸赞她的话竟会从陆乩野口中讲出。而由陆乩野讲出这番赞赏她的话,莫名的让她觉得比从旁人口中听见,更让她觉得欢愉。
“其实那一日我心中也是很害怕的,后来回营的路上我的身子都在悄悄的发抖……”
殷乐漪的恐惧不曾对人言说过,可她现在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说与陆乩野听,“陆欺,我其实没你说的那般好。”
陆乩野眉尾一扬,“我陆欺平生不论是什么都只挑最好的。”
他垂首在殷乐漪的额心轻吻了一下,语气中透着不可一世的傲然:“我喜欢的娘子,自然也是这世间最好的。”
第88章白首同淋雪,共白首。
翌日天光微亮,殷乐漪便早早地从睡梦中苏醒了。
她下榻推开窗,寒风骤雪扑面而来,将她的裙摆吹得呼呼作响,一屋的暖意都被这严寒的气息吹散。
殷乐漪重新合上窗,瞧见案几吴娘子为他们准备的包袱,想到吴娘子托她带的口信,便又换上了荆钗布裙,拿起包袱,走出了房门。
陆乩野留了几个护卫守在院中,其中一人见她要出门,便迎上来询问:“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想去一趟小铜巷,还劳烦为我指路。”
护卫们似有些为难:“娘子,郎君临走前说让我们在院中好好看顾娘子,娘子若有什么要做的事可吩咐我们几人代劳。”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殷乐漪不但想将这包袱亲自交到吴娘子的夫君手里,也想亲自出去瞧一瞧这鄯州城中如今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面含浅笑,“我外貌亦做了修饰,现在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妇人,劳烦各位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见她温声细语,态度却不肯相让,便只得为她开路,“娘子请。”
出了后院,殷乐漪为不引人瞩目,只让几个护卫在暗中悄悄跟着,自己独身一人拿着包袱走到了街道上。
雪覆长街,放眼望去一条街道寻不到几个人影,十分的冷情萧条。
青天白日,每家每户却几乎都是大门紧闭,就连该迎客的酒肆、茶摊、客栈,开门做生意的也寥寥无几。
只剩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裹着破烂不堪的衣衫窝在街边角落处瑟瑟发抖,眼含祈求的希望能有行人为他们驻足,赏他们一**命的饭。
但偶有几个行人经过也都是步履匆匆,神色紧张,不愿在大街上多停留一刻。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又哪里有闲工夫管乞丐的死活。
殷乐漪走在空荡的街头,脑海中浮现出一年前她在鄯州停留短短数日的画面。
那时的鄯州亦是战火刚止,亦是如现在一般下着鹅毛大雪,满街道的百姓为了一碗热粥在寒天雪地里苦等数个时辰。
那亦不是什么美好温馨的场景。
而如今空旷安静的街道,更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明日之后,魏军兵临城下,带领三十万大军攻开城门,强取鄯州。
届时这里会火光漫天,哀声遍野,血流成河,尸骨满地。
殷乐漪掩在袖中的手指握紧,迫着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