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秋瑟透过帏帽,看着我,挑衅至极。
母亲厮打着父亲不撒手,安舜华忙着拉母亲。
路迢迢拉着已经面部溃烂的穆秋瑟,防止她发疯。
公堂上一片狼籍。
而我,也闻到了淡淡尸味。
时间不多了。
「够了!成何体统!」
棠溪东虽然不知道我身上是什么味道,可他应猜出几分。
「安文朝,从实道来,这是我给你唯一的机会。」
他仍旧紧抿双唇,面皮紧绷着不说话。
「来人,将人拉下去打六十大板,生死不论。」
官仆役上来,安舜华和他们拉扯起来。
眼见安舜华就要被治个咆哮公堂之罪,安文朝终于开口了。
「守华向来有心急症。平日里没什么,当考试之时,心脏快速跳动下,只要一点点心促散,她就能死在场上,任凭什么医馆都验不出。」
母亲听得这番话,终是没忍住,晕了过去。
下人将她抬回家,留下安舜华紧握拳头,额上青筋鼓起。
他自长大后读的书,都是我亲笔注释过。
他推崇我、崇拜我、更以我为傲。
「为什么!」他低声怒吼,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夹杂着铺天的怒火。
「因为你姐姐她,她太过夺目!」安文朝闭上眼,痛苦地流下泪水。
「她爱读书,我便让她拜入名师门下,她爱远游,我也从不将她关在闺房里。我对她,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
安文朝抹把泪,接着说道:「可是她越长大,越不听话。读书便去读书,她非得学人状告官府,直问高官赈灾银两去处。她非得将江南圈地之行变成童谣,广为传唱。她不怕,我怕呀……」
「怕得一日日连觉都睡不着,来威胁的人直接将死猫丢进夫人的寝室,在水中投放巴豆。是人,都会累,都会怕的。我就想让她安静下来,就只想让她安静下来的,你们信我,那是我女儿呀!」安文朝捶胸顿足,老泪纵横,哀恸地伏在地上闷声大哭。
棠溪东不知何时站在我身侧,握住我的手,眼中微微失神。
「安心走吧,这一切就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至少,公堂真理之上,穆秋瑟已经认了她的罪,父亲也承认了他的狠。
天地悠悠,命道如此,我认。
不知何时,我身上的尸味已经越来越重了。
我一步三回头朝内室走去,记住所有人的脸。
若有来世投胎,我一定将他们全部避开。
在回廊转角处,棠溪东说了我此生能听见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