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支颐,侧目而视,眼神一如既往寡淡冷清。窗外的藤花飘落在他的衣衫上,他只伸手弹去。
“过两日,我要去江州一趟,你随我同去吧!”
“……”我不敢应承他,自七岁入府,十来年了,我出府的次数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家主不会轻易放我出去的。
不知他是如何说服家主的,他拉我上马车时我还是蒙的。马车驶出了流云阁的庭院,院墙之下,阿蔓一袭青衣像一道墨色的影子挂在青墙上,她眼色阴郁,看着我搭乘马车遥遥远去。
马车很大,铺陈华丽,车壁上挂着琉璃灯盏,柔软的锦被铺满座榻,榻边立着小茶桌,桌边煮着茶,茶香袅袅。
他递过一只暖手炉,小小的锃亮金黄,炉身上镂着金莲,九瓣,每瓣莲花下各咬着一尾小鱼儿。九转金莲吉祥鱼纹炉里装着银骨炭。
此时已入夏,还带着炉子会不会太夸张了?
“这炉子……干嘛用的?”我懵懵地接了那炉子,满手生温。
“晚上我们要赶路,怕夜里寒凉。”他望着车窗外,又一副慵懒模样。
果如他所言,夜里穿山路而行,山风阵阵,那被子又薄的搭在身上似有若无。好在有那暖炉塞在被子里暖烘烘的。夜间在一片山湖边歇脚,满天的星辰灿若宝石萤萤惑惑的美极了。我从未见过那样美到极致的景色。
进到江州地界便改搭楼船,那三层的船又高又大,陈设极奢华。
裴家是江州望族,素来讲排面。楼船开道,画舫押后,一路逶迤,煞是威风。
他探望了外祖父放下礼物,便驾着马车离开了裴府。
马车辚辚远处,车壁上的琉璃烟盏轻轻摇晃。
“少主为何不陪外祖父多住几日?”我以为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怎么性子寡淡,总会顾念一下祖孙亲情。
“外祖并不待见于我,我何必去惹他老人家难堪?”他淡淡地道。
我懒懒地斜靠在车窗前,抱着那只暖手炉压在小腹前,目光落在窗外如诗如画的景致之上。那万顷荷花如一片碧绿汪洋,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荷叶田田,风卷流云,花香袭人。
马车穿过一条乡间土路,两边荷塘花叶葳蕤。
“哎,有鱼。”我趴在车窗上,望见荷花底下游着肥硕的红鲤鱼,鲤鱼在菱花间游弋。
“阿九,停车!”他踹了踹车壁,阿九拉住缰绳,将马车停在路中间。
他跳下马车,径直往那荷花塘走去。
“爷,你干嘛去?”阿九拉着马车,进不是退不是。
“看住马车。”他摆了摆手,蹲在荷塘边,不住地往塘里扒拉着什么。
他捧着一只硕大的荷叶折返而回,衣袖湿漉漉,还沾着泥点儿。
他把荷叶从车窗里塞进来,我忙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