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寒风吹散沉云,今日晨光分外清透,映进屋来,洒落在那些随着他手上小幅动作而微微晃动的发丝上,泛出一重金灿灿又柔润的光泽。
迷迷糊糊看着,人就好像是刚从那画纸里走出来的。
觉察床榻处细微的响动,庄和初手上一停,转目看过来。
他起身时已看过,烧已彻底退了,余下便是好好休养的事,不欲扰她好眠,就什么也没收拾,悄然下床来了。
“吵醒你了?”
庄和初歉然笑笑,“时辰还早,再睡一阵吧。”
也不知是不是昨夜烧的,千钟直觉得浑身骨头发酸,确实不想动弹,可睡眼惺忪间朝那人多望了一眼,忽又定住了目光。
庄和初这略一转身,才看见他一手上执着两支笔,另一手托着个化了些红色的小碟。
他站在画前,不是在赏画,是在作画?
虽还没醒透,千钟也记得清楚,第一次进这屋里时这幅画就挂在这面墙上,画上是枝用墨勾成的梅花,素雅得和这房里的一应摆设浑然一体。
成亲办婚仪那会儿,里里外外都换了一片热闹的布置,这画也被取了下去,也未曾留意是什么时候又挂了回来。
已经在墙上挂了这么些日子的画,竟还是没画完的吗?
千钟忽想起从前在街上听过的一样东西,“大人,这个是九九消寒图吗?”
“从前见过?”
被那睡意惺忪又满是好奇的目光望过来,庄和初挪开半步,将整张图让进她的视线里。
千钟抱着一角被子,蹭着枕头摇摇头。
“只在街上听人说过,说是读书人家数日子的法子,冬至那天拿墨线画上一枝梅花,一枝上画正正好八十一个花瓣,之后每天染上一瓣,八十一天染完,正好出九。花都红了,冬天也就彻底过完了,是特别好的意头。”
庄和初朝那或红或白的花瓣间扫了一眼,轻一点头,“正是如此。”
“可是,您这日子……染得,好像不对呀?”
千钟歪着脑袋,眯起眼,朝着那从床榻上看去也就米粒大小的红点儿数去。
“前些日子忙乱,落下些,得空慢慢补全就好。”
庄和初淡淡说着,转去桌案前,搁下画笔颜料,换了一叠画纸拿在手中,朝床榻过来。
“既醒透了,便起来坐坐吧。正好还有几张图,也想请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