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道比尖芒更寒的问话破风刺来,“为什么帮庄和初把凶器转到李惟昭身上?”
谢宗云顿住脚的方位正能被那一侧灯火将面上波澜映得一览无遗。
萧明宣微微眯眼,看着那副鹰隼般的眉目间跳起一片明晃晃的错愕,而后迅速蔓延,蒙满周身。
“帮……帮庄和初?”
谢宗云从头到脚都错愕着道,“您这话,这是从哪儿说起的啊?那扇贝壳子,是卑职明明白白从李惟昭身上掏出来的,您洞若观火,明察秋毫,在您眼前,谁能玩得了花活儿啊……那李惟昭,是李惟昭为着脱罪,把屎盆子往卑职这扣吗?”
那夜之后,李惟昭一直被扣在宫里,对外只说是宫里有差事留办,就连晋国公府那边也没多给任何消息。
这案子查到哪一步了,谢宗云也没底。
但有一个道理,是这些年他在京兆府司法参军的任上自那血淋淋的刑房里悟出来的——谎要么一开始就别撒,一旦撒了,就唯有打心底里将之信以为真,才是活路。
“王爷,卑职忠心可鉴日月啊!”
片刻无话,萧明宣在无日亦无月的天幕下一转手,收了那抵在他喉头的尖峰,沉了口气,定定喘息,淡淡道。
“你先前的伤,看来已都好利索了。”
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
谢宗云好一愣,才想起来,这是说的先前叫金百成将他拖去京兆府刑房打的那一通。
“一、一点皮肉伤,谢王爷挂怀,早好全了。”
“那也别忘了疼。”
*
庄和初离开不多会儿,千钟就被困倦迷迷糊糊拽进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觉着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朝她靠近来,一个轻柔的力道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又用柔软的布巾在她汗涔涔的发际处拭了拭,便如约将她拢进一片温热的怀里。
千钟眼皮沉得像挂了砖头,闭着眼胡乱抱过去,含混地唤了一声。
依稀听着那人在近在咫尺处低低应了什么,却也听不真切,只觉着发顶上被一下下轻抚着,还有轻柔如梦的声音围拢着她,又一点点将她牵进了睡梦深处。
再睁眼时,身边又是空荡荡的。
只不过那半边被褥松垮地堆着,床榻间似有若无还有那伴着她入睡的气息。
人也没有走远。
床帐挑开了一半,千钟只一转头,就看见那气息的主人就站在墙下的一幅画前。
看样子,也是起了没多久,只松松地披着一件天青外袍,那一头乌发也还没束,尽数垂散背后,长过腰底。
一夜寒风吹散沉云,今日晨光分外清透,映进屋来,洒落在那些随着他手上小幅动作而微微晃动的发丝上,泛出一重金灿灿又柔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