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九千岁02
隆熙帝的病好了些许,总算能从龙榻上稍微起来,面色也比先前好了许多。太医让皇帝在瑞宁殿多静养一些时候,少有忧思,开春时节便能够更好一些。
只是隆熙帝躺在里间觉得周围俱是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寂静得格外死寂,仿佛所有的一切已然笼罩了死之气息。这让他想要到外面走一走。
魏靖忠和几位顾命大臣处理朝政很是忙碌,在隆熙帝跟前的是沈砚,隆熙帝说他不想在这待着。旁的人都劝皇帝外面天冷,实在不好到外面去,太医嘱咐不得吹了冷风再次受寒。
隆熙帝面色苍白,眼底眸色晦暗,沈砚站在一旁,指挥小太监给隆熙帝穿上衣服。穿得厚实,除了一张脸露在外面,没什么地方能被寒风侵袭。
隆熙帝高兴了,带着沈砚一同去了御花园。大雪纷飞,天气严寒,哪里还能有什么花可赏,但是隆熙帝站在这御花园里的廊庑之下,还是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隆熙帝对沈砚说:“深秋的时候我就病了,那时菊花开得正盛,今日起来,御花园里的花全都落败,沈砚,你说这是不是也昭示着我命数如此。”
隆熙帝在私下更为随和一些,平素还是更喜欢称呼“我”,除非他发怒抑或者什么重要场合,才会称一声朕。要死的人在死前似乎本身具有某种预料,知晓自己气数已尽,恐怕他也知晓自己身体如何,才与沈砚说起这样的话来。
沈砚站立在一侧,轻声对隆熙帝说道:“繁英凋落处,朱蕤复有期。玄序将阑,青阳肇启。陛下,既是冬日,暗香傲立,又哪里来的全数落败呢。”
他垂眉低眼,青黛蛾眉、皓质呈露,几缕碎发拂在额角,眉眼之间拢了几丝风雪不化,宛若缀在其上的碧玉琼花,衬出了几分清冷仙姿丽影。
隆熙帝瞧着沈砚,面上露出个笑容来,他说道:“怪不得窦一丞还活着的时候,便无论如何都要护你。你长得如此好皮貌,没有窦一丞庇护,不知要受多少罪。瞧着你这样的模样在身边,心情也会愉悦几分,不像那魏靖忠脸上那些沟壑,让人看了便觉得苍老倦怠,平日里还要听他说些弯弯绕绕的话,实在疲累。”
说完此话,他也不需要沈砚回答似的,转头又去欣赏御花园的雪景。
沈砚与隆熙帝相处了一段时间,知晓隆熙帝是一位性格温和的皇帝,在位期间也是功绩累累。可人算不如天算,上天就是要他这时死去,盛极必衰,到了这鼎盛时期必然会迎来某种衰落。
当真是可惜。
正说了两句话,隆熙帝远远看见一个孩子摔在雪地里,半天都未起来。身旁也无一个伺候的宫女太监,他笨拙地爬了半天,才从雪地里爬起来,又摔了。
那一张脸抬起来时,隆熙帝才想起这张脸是谁,他问沈砚:“那是十三吗?”
沈砚说:“是。”
得到隆熙帝的这句话,沈砚便走上前去,将那摔在雪地里的李昭睿扶起来。
方才雪大,李昭睿只在廊下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却并未看清楚是谁。此下抬起头来是沈砚,余光再见到廊下的究竟是何人,思虑一番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有他们二人所能视的角度,李昭睿这宛如幼狼的眼神还是如此盯着沈砚。沈砚面上带了淡淡的笑,心想:你小子和我斗,你还嫩了点,你就只能被我推着走。
沈砚对他说:“陛下要见你。”
李昭睿说:“这便是你让你身边的人将我的腊梅给扯了的原因?你知晓我母妃最为喜欢腊梅,我每日都会捡一些看得过的带回去。腊梅被扯坏了,我定然还会再过来一趟,就是为了遇见我父皇?”
看来他当真生气,这一双愠怒的眼睛瞧着沈砚,没有半点遮掩。
见到这小狼崽被逗得这么生气,这些天在他受到的那些闭门羹算是还回去了,简直让沈砚心情舒畅。沈砚并未多说,只对他说道:“陛下在等候着,可不能让陛下久候了。”
李昭睿的手臂按在沈砚的手臂上,确实也只得先站起来。
他微微垂下目光,只见玉臂轻匀、皓腕纤凝,再抬起头来,玉骨冰肌、仙姿出尘。可偏生这人有着这般诡谲心肠,只让人往下入套。
他收回手臂,敛下目光跟随在沈砚身侧,一同往前走去。
李昭睿慌忙从栖梧殿跑出来,又因为实在气愤,便跑得又快又急,冰雪满身,又身着单薄,还在雪地里摔了两跤,颧骨通红,看起来实在可怜。
隆熙帝见此,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人急匆匆跑到这里来?”
李昭睿说道:“母妃最喜欢冬日腊梅,正巧母妃死于冬日,儿臣每日都会来这里捡几株被风雪砸落的腊梅,挑拣着给插在瓶中赠给母妃。只是今日忘了关窗,那些腊梅全被吹得七零八落,我心想母妃应当会不高兴,便又赶紧跑来再捡几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