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白芷轻声道:“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白虎军中能吃上月饼吗?”
“白虎军每年中秋都有月饼吃。”楚云川臂间收得更紧,下巴伏在白芷肩上,“这几日月渐圆夜渐亮,蛮子恐有反扑,今年中秋,我恐怕不能和你一起过了。”
“是吗?”
白芷侧过头,嘴唇扬到楚云川耳边:“保住小命,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回来见我,就放过你这一次。”
温热的呼吸遽然贴过来,在热气之中低笑道:“是,东家。”
两日后,梧县又是一片阴云密布。
甲病伤坊送来的伤兵少了许多,白芷一打听才知道,蛮子不知使的什么新巫术,又重创了白虎军。
这次的巫术玄之又玄,据传白虎军毫无招架之力,戴上面纱也是说死就死。而女军虽几乎不受巫术侵扰,但同袍又被蛮子阴害惨死眼前,旧恨新仇摞在一起,再加大石头阵一个多月来连轴转已是摇摇欲坠,白虎军不可退一步,于是个个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握紧银枪甩开膀子,打起蛮子这条疯狗来根本不要命。
不要命的打法就真的会没命,今天送来的伤兵可以说是极少,而且个个都伤得极重,在军中用药勉强吊起一口气后就送到了这里。
姜郎中风风火火地忙着跟阎罗王抢命,救人命的事白芷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听姜郎中指挥搬柴烧水消毒,然后又急急忙忙地帮着抬人,蹭了一手一身的血,甚至粗布衣角上还勾着一小截肠子,不知道是谁的。
满屋子死气沉沉。
甲病伤坊向来是不准探望的,但今日屋外围了不少百姓,看样子其中不止有伤兵的亲友。
不知道是在关切伤兵还是在关切宁州未卜的气运。
白芷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两日前这里还在载歌载舞,白芷就坐在五步开外弹琴,今天却又是一片死气弥漫。
让人觉得骂老天都没力气。
“姐姐!”
外面的人群中硬生生给挤出一条路,巧巧欣喜若狂地冲出来,一把抓住白芷的胳膊,兴奋道:“援军来了!”
此言一出,便如泼水进热油,凡是听见的人全沸起来了,甚至白芷脚边一个有出气没进气的伤兵都猛地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死死地抓住巧巧的裤脚,嘶哑道:“援军来……来了?”
巧巧在身上随意一擦手上的灰尘木屑,紧紧地覆上她的血手,脸上笑着,声音里却已带了些哽咽:“是啊,援军就从东门进来的,我亲眼看见的,是汖州的祝将军带着她的大军来了!你知道祝将军吗,祝道先将军,她很厉害的!”
白芷急问道:“你看到乔婉婉了吗?”
“那倒是没有……援军全都穿的铁甲衣,头上扣着大兜鍪,看不出谁是谁。只有祝将军一个人没戴兜鍪,头发梳得特别高,风吹起来散开得特别好看!她一路走还一路喊——老娘来了,蛮子受死!”说到这里,巧巧皱起眉头,十分困惑,“姐姐,祝将军本来是这种作风吗?”
白芷:“……”
应该不是。
不过具体什么情况白芷没机会再问了,因为巧巧已经被各位从地上蹭过来的瘸着腿蹦过来的伤兵包围住,七嘴八舌地问,十分少见地把姜郎中不准动的叫骂都当作了耳旁风。甚至屏风另一边的男将士也附耳过来,想要再仔细听听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