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看着母亲的模样,心如刀绞,只觉得欲哭无泪,抱着母亲不说话。
是她太任性,一心念着望舒,不惜置薛家这门上好的姻亲于不顾,不听爹娘的话,这才被那贼人掳去了南诏,连爹不在了都没法上灵前尽孝,娘也成了这幅样子……
殷氏晕了过去,郎中连忙过来帮着将她扶起,重新施了针。
婢女端来了药盏,满屋的清苦药气,云央握着母亲的手,神色茫然无措,怔怔注视着空气中游曳的白气。
“薛大人。”云嘉轻声唤。
薛钰将目光从云央身上挪开,应了声,“云姑娘,请讲。”
“我娘的病您也看到了,一时半会儿受不得刺激,若她看到您,免不得又将您和我凑成一对儿,不如我们就此分道扬镳罢,我和云央带着娘回幽州去。”云嘉俯首行礼,“薛家的收留之情,云嘉誓不敢忘,往后定会想法子回报。”
第98章你不想同我守岁?
云央紧张了起来,如梦方醒地抬起头看向薛钰,那无助又无措的模样,令薛钰的心倏地一紧,酸涩难忍。
他知道此时不再是说出实情的时候。
回幽州去又如何能行呢?
殷氏情绪不稳定,云嘉身子骨孱弱,云府已荒废已久,若是回去,这一切担子都要压在云央身上。
想到云央孤苦伶仃或任人欺凌的模样,他就受不了。
他不会允许她再离开他。
这一路上她对他颇为避嫌。
他更是不想再忍了。
“云姑娘,此时回幽州不妥,云府宅子破败许久未曾修缮。”薛钰道,“而且岳母已记起我的存在,你若是孤身一人回幽州去,岂不是将她老人家的话做实了?”
云嘉皱了皱眉,拿帕子掩着面轻咳,轻言慢语说道:“薛大人,此时无旁人,再称呼我娘为岳母怕是不妥。方才若不是薛大人说出岳母二字,我娘不一定会认出大人您是她曾经的女婿。”
经历了方才的事,又一连说了这么多话,云嘉已十分劳累,面色苍白中带着潮红,精神头眼看着不济。
“姑娘有所不知,我唤云夫人为岳母,并非是因为……”薛钰像是下了决心,语气坚决。
怎料云央起身扶住姐姐,一边顺着姐姐的后背轻拍,一边决然地出口打断他的话,“不要说了。唤什么都好,不要再让娘受刺激才是。姐姐身子骨虚弱,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此时的确不应回幽州去,先随薛大人去上京吧。”
“姐姐,我孤身一人流落他乡,受薛氏族人许多恩惠,如今不能不告而别。况且姐姐不知,我还有一桩婚事未了。”云央告诉云嘉,“即便要回幽州,也不是现在。上京实在许多牵连在。”
云嘉脸上有一丝茫然,“婚事?你竟定了亲?”
“待我慢慢与姐姐细说。”她涩然道,而后皱着眉抬头看了眼薛钰。
话都说到这了,云嘉就没再坚持,她想撇清关系是一则,但妹妹亦有心中牵挂的事,既然如此,便回上京薛家去罢。
薛钰雇了马车,将殷氏安顿在马车中,还有随行的郎中,云嘉和云央伴其左右,一行人当日便启程往上京去了。
云嘉神思不济,在马车里晃晃就阖上了眼沉沉睡去,细碎的日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有种易碎的净透感。
云央长长叹息了一声,掀开帘子嘱咐车夫慢一些。
云嘉又做了梦,梦里皆是与望舒的过往。这一梦像是很长,不知到了几时,猛然醒来,只见狭窄的马车一室昏暗,车似乎已经停了,耳边有呼呼的山风和母亲平静的呼吸声。
她掀开车帘,便见这是在官道上的驿馆里,车夫抱了粮草在喂马,而云央和薛钰不知所踪。
马车上悬挂的风灯摇曳,透着隐隐的微光,晃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