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对于岳母这两个字不再那么烫嘴了。
薛钰自寻找云嘉到目前为止,每个月都要洒出数千两银子,但那银子就像扔到了水里都听不见响,就如同云嘉的消息,石沉大海。
他从未这么后悔过一件事,后悔当初浑不在意地就让云嘉走了。
他不知道云央知道真相后会如何想,会责怪他把婚姻当做儿戏,亦或是会责怪他就这样放走她的长姐?
东厂督主是个方圆脸,皮肤很白,脸上没多的毛发,显得那两道特意描画的眉毛有些滑稽,蹙着眉道:“还找么?薛大人,这都找了一年多了,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银子也花了不少……”
薛钰重新奉上一沓银票,“继续找,劳烦督主了。”
督主喜笑颜开收下银票,半眯着眼,不解道:“既找不到,薛大人又何必强求?不如再寻个更好的新妇?亦或是安宁公主?公主待嫁,正闹得厉害,不如薛大人……?”
薛钰年少时便时常入宫,安宁公主在薛钰眼里就是个小丫头,她曾盛装打扮后缠着他要他点评一二,薛钰沉思片刻,给出一句“青黄不接”,公主霎时间涨红了脸,之后又沉寂了一段日子,公主想法子出了宫,见识到了小家碧玉的娇美动人,也比较了花楼中女子的袅娜,认真学习装扮起来,也不过换来薛钰一句“不伦不类”。
他一直把公主当做与薛锦一样的妹妹。
青年的神色有些迷茫,忽然意识到云央与公主年岁相当,自己怎么会对她起了歹念呢?
而云央这边,出了府,本是要去给陆玠还洗净的帕子,但路过茶摊时,被说书人吸引了。
茶摊向来是流言往来之地,云央刚到上京的时候,对上京的了解就少不了茶摊说书人的功劳,后来听得多了就腻了。
而现在,说书人又有了新的谈资,那便是一甲进士的生平,这生平加入了街头巷尾的逸闻趣事,道听途说编成书,娓娓道来。
云央听得痴了,茶摊上的茶水续了一壶又一壶。
陆玠金殿寻母已成为一段佳话,在说书人的润色下,那段颇有传奇故事色彩的经历变得生动起来。
云央抿着唇,眼眸中有小小的火苗逐渐放大、变亮。
陆玠可真厉害呀,从那片出了名的贫瘠土地中走出来,纵使在原先府中开蒙受过大儒教导,也并未为他之后的人生增色不少,可以说是全凭自己那份执着和肯学、苦读,走到了今日高中探花的结局。
感慨之下,愧疚之心更盛。
在陆玠困苦求生的时候,她正在爹娘的溺爱下为所欲为。在陆玠寒窗苦读,为上京赶考筹集银两给大户人家做苦工的时候,她正在弄花侍草,煮茶饮酒。
云央眼底泛出晶莹的光,掩面而去。
说书人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招呼道:“看啊,陆探花的事都把那个小姑娘感动哭了!”
到了夜晚,云央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睡着了,却总是惊醒,睁眼一看,并没有昨晚的那个黑影,可还是睡不沉,一会儿一醒的,就这么挣扎到了天亮。
清晨微雨,湖面泛起一层白色的水雾,烟雨蒙蒙,湖中菡萏微微摇曳,薛钰一早便上朝去了,伤好利索了,这是受责罚以来第一次面圣。
云央本想出门,但在铜镜中看见自己顶着两个乌青的眼眶,遂作罢。
“姑娘昨夜没睡好?奴婢拿鸡蛋来给您滚一滚。”蓉儿道。
“鸡蛋滚过就能好?”云央道。
蓉儿点点头,忙不迭地去拿鸡蛋。
鸡蛋滚过之后果然淡了不少,云央梳妆打扮过后要出门去,蓉儿问,云央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
今日说书人所在的茶摊依然热闹,一排垂柳下坐了不少人,垂柳之外的河道上有三两乌篷船停留,披着蓑衣的艄公都听的出神。
说书人打量她两眼,捻须笑道:“小姑娘又来了?”
云央匆匆找了个座位坐下,袖中掏出几两碎银,打赏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