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划:「你认错人了,那位叔叔不是爸爸。」
梁小满瞪大眼睛:“不,我没有认错!他就是爸爸!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下意识握了握垂在胸前的表链,梁穗喉咙干涩,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孩子们吵着要爸爸的时候把那张合照掏出来的……不该为她们留下这么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念想。
「就是认错了。」
他坚持。
“我没有!”
“行了,梁小满你能不能争点气啊?”梁晓盈打断他,用手指戳了戳弟弟的脑袋,两道细眉一高一低地挑着,显得特别不屑,“还爸爸呢,你看人家稀罕认你吗?不嫌丢人。”
梁穗不知道,其实她们姐弟早就认出来顶层包厢的那群客人里有个人特别像她们的爸爸了。
就在上个月,梁小满就已经偷偷尝试要去包厢找爸爸,但安保太严密,他一个小豆丁根本混不进去,也不敢把动静闹大,害怕让妈妈丢了工作。
直到今天全市停电,夜都一片混乱,梁小满本来跟姐姐一块待在休息室等妈妈,但听见外头人声吵嚷,忽然萌生出再去那个神秘的包厢碰碰运气的念头……
男孩咬着下唇,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梁穗发了会儿呆,然后站起来,从抽屉柜找到碘伏跟创口贴,开始给儿子处理脸上和手上的伤口。处理完又按了按他的小肚子,「肚子痛吗?」
“吃完药就不痛了。”
梁穗这才放心。
两分钟后,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周红走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你被辞退了,过来跟我领今天的工资吧。”
梁穗在夜都的保洁工作都是日结的,他收好装着自己今天工资的红包,对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很照顾自己的红姐鞠了个躬,拉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开。
周红叫住他:“晓盈不是说你家屋顶漏了?你们今晚打算住哪儿?”
刚来洛市的时候,他们母子仨住过一段时间的桥洞,后来才攒钱在城中村租了一间平房。如今出租屋漏水,桥洞估计也早被水淹了。
梁穗苦恼半天,掏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三个字,举给周红看:招待所。
周红又想翻白眼了:“洛市哪还有招待所,就旧城区那边有一家,离这五十多里,你们怎么去?这天气打车都打不到!”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从自己钱包里数出几张大钞,粗鲁地塞给梁穗:“金日大道对面有几家惠民旅馆,带你两个孩子将就几天吧,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了记得把钱还我。”
梁穗没接,低头在便利贴上写:不用了,还不起。
确实是还不起。
洛市居大不易,处处都要花钱,蔬菜水果粮油个个都比乡下贵,小满每天都要吃药,晓盈下周得交书本费,再加上医院那边也催得急,工资发下来就是过遍手,根本留不住,他没钱还红姐。
周红看着他这副窝囊样就来气:“还不起就不还!就这几百块我还能报警抓你不成?滚滚滚,别在我跟前碍眼!”
最后,梁穗怀里揣着自己今天的一百二十块工资和红姐借给他的七百块,拉着两个孩子的小手走出了夜都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