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到的场景是,时飞走在最前,昂扬少年,英姿勃发,他当先踏上二楼扫视了一圈,就退了一步回头恭迎正副庄主,而正是在庄主谭玄刚刚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时,惊天动地的巨响骤然爆发。
谢白城终于走近了废墟。
他摇摇晃晃地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艰难无比。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步履维艰,天地似乎在旋转,似乎在扭曲,一切都忽远忽近,光怪陆离。
但他依然顽强的走着,他得过去,他必须得过去,他得去找……他得去找……
他什么也没找到,因为他被齐雨峰迎面拦住了。
“谢公子,你不要过去!”齐雨峰说。
“雨峰,让开,让我过去。”他努力挣扎着说。
“你不能去!”齐雨峰的语气听起来很是焦急,他抓住了他的胳膊,“谢公子,求你了,你别过去!”
“让开!我叫你让开!”他用力想挥开他的手,可齐雨峰的手就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我必须得过去啊!他想说,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有一股腥甜直往上冲。
刚才那一剑,实在是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那一剑是硬生生强停下的,剑势停住,爆发出的内力和剑意却不能收回,不能倾泻而出,就只能向内反噬。这种情况下,便是经脉俱毁也不足为奇。
他还想强行压住,但真的不能够了。
明明他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啊!可是身体在摇摇欲坠,他用浮雪撑住地面,用力到手背上青筋毕露,也不成了。
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齐雨峰身后的废墟间,露出的一截鲜血淋漓的断手。
那截断手上,绑着一把他非常熟悉的铜制袖箭。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脑海的一片混沌中,渐渐有意识的碎片开始闪过,短暂的,急促的,稍纵即逝,像天际的流星。
浓稠的意识之雾开始缓缓流淌。他努力试了又试,终于稍微地动了动手指。
耳畔传来一阵惊喜声:“醒了!公子醒了!”
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动了动,很重,很疲乏,像是一个月、一年没有睡过觉那样。
“公子、公子!”少年的嗓音在一遍一遍喊着他。
“白城!白城啊!你好些了吗?”一只温暖的手覆盖在他额上,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他的头发。
是娘的声音。
他在哪里?在家里吗?止园吗?景明阁?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会在家里……?
一些记忆的碎片猛然涌入他的脑海:邶阳山、乔青望、左辞、左辞古怪的微笑、不要让他登上观礼楼……不要让他登上观礼楼!
他倏地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黑暗,他脑袋一阵眩晕,意识差点又要跌回到黑暗里,但他拼命坚持住了,他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咬紧了牙。黑暗渐渐褪去了,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
白色的、略有些残破的简朴墙面,迎面叠放着两个樟木箱箧,上面摆着一摞书。而他近旁,簇拥着好几张面孔,都一律写满了担忧和焦虑。
晴云,秋鹤,娘,大姐,大师兄。
见他眼珠动了动,众人面上才浮起些安慰的神色,大师兄低低说了一句:“师娘,我去跟师父禀告一声。”就匆匆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