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就这么孤苦无依地向前走。
酷暑,寒冬,家无余财。
唯有爱滋润了路宽幼小的心灵。
但窘迫的家境,也叫他天生就比别的孩子多受几分冷眼、多听几分闲话,也多长了几颗心眼。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小时候笑脸相迎的叔叔阿姨们,在母亲失去编制后就动辄恶语相向、冷脸以对;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以母亲的艺术能力,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洗印车间一干就是十多年,却很难获得更好的机会;
他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毫无干系的人,要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自己是私生子、是野种,是一个不祥之人。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自从在桥洞下捡到了自己,曾文秀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岗位,失去了进步青年的一切。
变成了现在这个年老色衰的中年妇女。
小小年纪的路宽有很多不理解,但他逐渐理解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没有钱和权力的人,原来在这个世界是会被看不起的。
他的世界里,除了曾文秀外,从此再没有多余的一丝温情能够给到别人。
因为也从来没有人给过他。
时光易逝,终于在路宽初二这一年,曾文秀病倒了。
这一年是1997年,香江回归祖国。
这一年,鄂省江城的一个叫安风的10岁小姑娘跟着母亲出了国,改了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四处打量着。
但总归还是生活富足。
这一年,苏省金陵的一个叫路宽的15岁少年甚至有了辍学的念头,因为他要努力赚钱给母亲买药、治病。
制片厂的老人们常说,路宽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不但学习成绩好,受母亲曾文秀的熏陶,艺术素养也高。
关键是这孩子脑子真活泛啊!
15岁的路宽没有傻呵呵地去卖花、糊火柴盒,而是依靠着对金陵电影制片厂的熟悉,另谋了很多有趣的生路。
他会收集剪辑室淘汰的35mm铝制片轴,磨掉厂标后卖给朝天宫旧货市场,每个0。5元。
有次误将未清洗的《鸦片战争》底片轴卖出,被文化稽查队追查,自掏腰包买了一条红梅烟摆平。
他会从厂外录像厅老板处赊账拿货,用《泰坦尼克号》宣传期废弃的冰山道具模型当展示架,在校门口卖5元一张的压缩碟。
遇到城管时,路宽就把碟片塞进《大闹天宫》胶片盒,假装排练少先队活动。
他会从宣传科垃圾堆捡《甲方乙方》《有话好好说》手绘海报边角料,拼贴成“限量版”卖给集邮市场,每张3元。
用厂里淘汰的显影液做旧,谎称“导演签名初稿”。
。。。
很难讲,路老板后来的一系列挖坑、埋人的骚操作,是不是从这个时候起开始积累熟练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