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嘉陵江水咆哮着,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上涨,拍打着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土堤,发出阵阵咆哮。
江瀚亲自坐镇一线,一身短打劲装上溅满了泥水。
虽然站在高处,但他的存在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激励着奋战在江岸边的一众士卒和民夫。
“快!”
“让人把沙袋和水泥条石抬过来,加固岸堤!”
数千中军精锐,此刻化身成了最强壮的河工,扯着嗓子,不断接力着运送抗洪物资。
外围处,临时征调来的民夫排成长龙,肩扛手抬,源源不断地把沉重的条石和沙袋运上堤坝。
堤坝最前沿,几十个光着膀子的士兵齐声喊着号子:
“一!二!放!”
“一!二!放!”
士兵们合力把条石垒砌在堤坝外侧的迎水面,一旁的民兵挥舞铁铲,迅速把泥浆封堵在条石的缝隙之间,充当临时粘合剂。
沙袋一层层堆高、压实,加固着府城最后一道生命线。
雨水混合着泥浆,裹满了每个人的裤腿,手臂,脸颊。
六月的空气沉闷燥热,汗水混合着雨水不断淌下,但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喊累。
暑气逼人,不断有士卒因为体力透支或高温闷热而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泥浆里。
一旁的民夫见状,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七手八脚地冲上去,合力将昏厥的士卒从泥水里捞起,抬向后方的简陋凉棚。
军中的医匠们早已严阵以待,几个大瓦罐下柴火不熄,里面翻滚着浓褐色的汤药。
放下中暑的士卒,几个医匠立刻上前,熟练地配合,掐人中、灌汤药。
汤药以藿香为君药,搭配紫苏、白芷、茯苓、陈皮等药材熬煮而成,正是专门针对暑天淋雨、湿气侵体导致中暑昏厥的良方。
苦涩的药汁被强行灌下去,昏厥的士卒才悠悠转醒,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就这样,府城外的江堤在数千人的日夜奋战下,一尺一尺地艰难抬高着。
浑浊的江水愤怒地拍打着新加固的堤岸,试图撕开缺口,却又被更坚固的水泥条石和沙袋顽强地顶了回去。
浪头撞得粉碎,徒劳地退回江心,酝酿着下次更凶猛的冲击。
为了抵御这场大水,保宁府城上下可谓是万众一心。
从坐镇指挥的江瀚到挥汗如雨的士卒,从奔走呼号的民兵到转运物资的民夫所有人都在燃烧着自己最后的气力。
与保宁府不同,此时的剑州已经是满目疮痍。
持续了七天七夜的暴雨刚停,可天却没放晴,灰蒙蒙的云压得很低,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清的馊味。
洪水虽然渐渐退去,但城中低洼处,仍然积着没膝的浑浊泥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曾经肥沃的良田被厚厚的淤泥覆盖,夹杂着断木、碎石和来不及逃离的牲畜尸体,甚至偶尔能看到泡得发白肿胀的人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