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鹿呦的名字是陈淮安的外公黎念先取的。
黎念先当年知青下乡到清水镇,住在了许鹿呦的外公沈江成家里,他那些年受沈家恩惠颇多,沈江成还救过黎念先一命。
后来黎念先返了城,也没和沈家断了联系,每年都会回清水镇待上一段时间。
两家的关系越走越近,女儿都是前后脚出生的,沈雅岚比黎凤君大两个月,两人自小当亲姐妹处,许鹿呦一出生,又认黎凤君当了干妈,圆了黎凤君没有女儿的遗憾。
陈淮安和许鹿呦第一次见面,是在许鹿呦的满月酒席上。
奶白软糯的小姑娘被许建设从屋子里抱出来,在乌压压的一群人里,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间的小哥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出亮晶晶的光,抻着肉乎乎的小身子要让哥哥抱。
五岁的陈淮安开口道,妹妹的眼睛好像山里的小鹿。
黎念先随即拿毛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许鹿呦三个字,“呦呦鹿鸣”,许鹿呦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说是黎念先取的,其实是出自陈淮安的口。
沈雅岚每次跟许鹿呦念叨起这段往事,许鹿呦总要起身去找点别的事情做,她不想让她妈看到她的脸红。
许鹿呦对自我的认知很清晰,人怂脸皮薄,乱七八糟的念头还多,心里要是有个什么想法,先往脸上跑,血会从脑门儿直接充到脖子根,就是拿凉水冲都冲不下去。
何以柠说她这辈子都干不了什么坏事儿,她这张脸会完全将她出卖个干净。
许鹿呦再从房间出来,已经是十多分钟后,她换了长裤T袖,又在T恤外面套了个薄衫,打开房门前,对着镜子前前后后照了三遍,确定没有哪儿是出错的,才拧上门把。
只停在门口,没有再往前走。
陈淮安倚着餐桌回信息,听到细微的响动,抬起眸,目光划过她沾着水汽的脸,又落到她僵直的背。
许是距离和时间总会产生一些隔阂,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母亲疼她胜过他这个亲儿子,他也拿她当妹妹,小时候每次一见面,她总是亲亲热热地围上来,一口一个“淮安哥哥”。
后来父母离婚,母亲出国读博,他跟着陈易章回了香港,中间分开几年辰光,再见面,她在他面前就成了现在这种生疏和避之不及的态度。
许鹿呦感觉到他目光的逡巡,背绷得更直,她把对着镜子组织好的话拿出来,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房子里:“淮安哥,我在附近的酒店里打工,这儿离我们学校有些远,干妈--”
陈淮安问:“你在酒店里打什么工?”
许鹿呦嗓子有些干:“画壁画。”
陈淮安点点头,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提醒道:“今晚有雨,待会儿把露台上的衣服收了。”
许鹿呦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上前一步:“你要走?”
陈淮安“嗯”一声,他那边的房子还没装好,这儿离机场近,来回来去也方便,本是想着在这边过渡一段时间,既然她住在了这儿,他就再找另外的地方,省得她不自在。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江宇刚发信息说要给我接风洗尘,车已经到了楼下。”
话音刚落,江宇的电话就急哄哄地追了过来,声音大到隔着一整个客厅,都能跑进许鹿呦的耳朵里。
“人呢,人呢,这地界也太清净了些,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这边还置办了处房子,该不会偷偷金屋藏着娇的吧,所以一下飞机就奔了过来,你在哪层呢,让我上去瞅瞅嫂夫人长啥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