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话谁不会说,但你问问他们——”解三罚看向后方因为他们冲突而急刹车的卡车,和卡车两边立刻停下脚步的白斗篷们,情绪激动,“你问他们加入弥神教到底是因为信仰荒原之神,还是贪图每次祭祀后都能从荒原之神那里获得别人得不到的精神能量?你问他们到底愿意跟我一起回去说谎,还是愿意跟你一起殉祭!”
白斗篷们纷纷低头,保持沉默,就连刚被塞进卡车驾驶位里不久的那个教内成员,顶替解三罚的今日“第三司机”,也踩紧刹车,在挡风玻璃后面垂下眼睛。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立场。
白手起家等待许久也没等来哪怕一个人对解三罚的反驳,这才明白,在自己选择殉祭后,这支队伍愿意跟着他前往荒原之渊,不是他们多么虔诚,只是因为挣扎亦徒劳——
“看来你们也很清楚,今天祭祀已经失败,就算不主动去荒原之渊,荒原之神也会找上门来索要它今日的祭品,也就是我们的命。”
“那些不过是传说,谁见过?”解三罚不认命,他冲着卡车左边的斗篷们喊,“你们见过吗——”又冲着右边问,“你们见过吗——”
一声癫狂嗤笑,解三罚直勾勾看回白手起家:“我还说是元老会背地里偷偷杀的呢,就为了让我们相信荒原之神会因祭祀失败而降下神罚,从而用恐惧控制我们!”
白手起家:“我见过。”
解三罚呆愣:“你说什么?”
“从荒原之渊里出来的神,将不虔诚的信徒一一吞噬,”男人声音平静,“我见过。”
解三罚脸色逐渐发白:“这不可能……”
就在荒原之渊,那时的白手起家还只是刚加入弥神教的新人,第一次参加祭祀就和队伍走散了,他记得祭长说过,如果祭祀失败,就要去荒原之渊殉祭,于是认为自己已经失败了的白手起家,主动去往荒原之渊。
在那里,他遇见另外一支祭祀队伍。
那天弥神教的祭祀一共派出三队,因为当日三只探索标都发出光芒。一只探索标代表一
个祭品,所以那次祭祀是三个祭长带队分头行动,寻找各自祭品。
已经在荒原之渊的这一支,就是抓捕祭品失败了,探索标完全失去光芒。
然而这支队伍从祭长到那些参与祭祀的普通教内成员,都在最后一刻反悔了。当他们来到荒原之渊边上,祭长迟迟没有纵身跃下,直到队伍里一个教内成员喊着我不想死,带头逃跑,整支队伍一溃而散。
但他们最终都没逃掉。
那道通往荒原之渊的大地裂缝里溢出绝美的光,它们水一样铺散蔓延,就像恭迎神祇的盛大地毯。
那一日,白手起家看到了神。
他无法用语言描述那是怎样震撼的情景,只知道那一刻,他甘愿为神奉献生命与灵魂。
神将那一整支队伍都收进了荒原之渊,却停在了白手起家面前。
白手起家已经闭上双眼,静待殉祭。
但是神放过了他。
直到耳边传来卡车声音。
白手起家重新睁开眼,看见了自己的带队祭长。他隶属的那支队伍已经完成祭祀,祭长是听闻另外一支队伍祭祀失败,过来荒原之渊查看情况。
后来白手起家自己当了祭长,才想明白所谓的查看情况,其实是“监督殉祭”,如果荒原之神没有把另外那支队伍收走,那么新赶来的祭长应该会亲自盯着那些人跃入荒原之渊,包括祭长。
白手起家:“这就是当时发生的一切。”
解三罚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从质疑到动摇,又从动摇到茫然。
剩下的白斗篷们也神情各异,他们在白手起家的讲述中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然而这洗礼是以他们注定要殉祭生命为恐怖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