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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浅淡,庭院里的枯枝上堆积着茸茸的白,寒风呼呼敲着窗纸。
主屋烛火昏黄,温暖如春,同雪色戚戚的外面,仿佛是两个天地。
如大夫所言,温幸妤傍晚时醒来,用了点饭,喝了药,还专门捂在被子里发汗,可入夜后还是发了热,烧得迷迷糊糊。
祝无执从外面回来,时辰就很晚了。
他解下大氅,站在炭炉前,将身上的冷气散干净,才朝内间走。
静月正在用帕子给夫人降热,见祝无执回来,忙退到一旁,恭敬道:“夫人从戌时起发热不退,翠珠请了大夫来,大夫说没什么大事,让奴婢用温水帕子给夫人敷额头,熬过今儿晚上差不多就能退热了。”
祝无执嗯了一声,没有询问也没用关心,冷淡的目光落在床榻上。
温幸妤裹着锦被,脑袋半埋在枕头里,头发凌乱的黏在绯红的面颊上,殷红的檀口微张,源源不断吐着热气。
她双目紧闭,微潮乌发下露出一截雪颈,他几乎能看到细薄皮肤下透出的青色血管。她看起来很难受,口中时不时溢出两声难挨的轻哼。
祝无执脑海中,忽然闪过湖下为她渡气的画面。
绝望的眼睛,冰冷的唇,和藤蔓一样攀附他的柔软手臂。
莫名有些气闷。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是气她傻傻的不知防备,被陈令仪轻而易举骗去湖边推入水。
亦或者还有些其他的原因。
盯着女人汗津津的脸看了半晌,他站起身,朝一旁的静月道:“好生伺候着,我今夜歇东厢。”
“有事再唤我。”
说罢,他准备转身离开。
发热又如何?那还不是怪她自己蠢。他还有事要忙,哪里有空在这守着。
静月欲言又止,有心替夫人说几句话,但她只是个奴婢,哪里能插手主子间的感情?
她低声应下,却看到那双云纹锦靴刚走出去半步,又骤然停顿。
静月以为他良心未泯,悄悄抬眼望过去。
灯火摇曳,夫人不知何时醒了,她双目迷蒙,纤细的手扯住了青年的宽大的袖摆,嗓音像是被热气融化了,听起来软软的,含着湿热的潮气。
“观澜哥,别走……”
静月听得难受,觉得夫人也太可怜了。
卧病在床,夫君不管不顾。
她心一横,想着为夫人说几句话,刚抬眼看向青年,就对上了一双乌沉的眸子。
“出去。”
眸光阴冷,声线如同淬了寒冰,静月打了个寒颤,劝说的心思顿歇,连礼都忘了行,忙不迭转身出去。
出了屋门站在廊檐下,冷风一吹,后背冰冷黏腻,她恍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