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看出圣心所向,何其可笑。
他一掌拍在身前的长案上,刚欲说话,便听到一声很是陌生的沙哑男声。
“臣倒是觉得,陛下尚未及冠,太后心疼孩儿,怎么还心疼出错了?”
李纪,那个亲手杀了,平日里与自己称兄道弟之人的李纪。
那时秦姝将听讯司的密信送来,刘笙看见真正杀了张弛的凶手之名时,就对这人留了些念想。
为了权势,狠得下心,抛得下情义。
他喜欢这样的人。
他收回手,又向后靠去,好整以暇地等着李纪的下文。
“陛下在政务上虽有两位辅臣相助,但也难保会遇上一些难事,太后乃天下之母,为了陛下,向自己的臣子问问陛下的近况,有何不可?”李纪出列拱手,抨击完满殿的人,才恭敬垂首,“陛下,还请体谅太后一片慈母之心,勿要听信小人挑拨,寒了太后的心啊——”
刘笙轻笑一声,“李卿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孙无忧本还垂眸置之不理,李纪站出来后他才出声,“臣也觉着李侍郎说的有理,太后不懂朝政,询问前朝之事无非是想为陛下解忧,吾等是陛下的臣子,怎能妄加揣度陛下的母亲?”
“孙无忧,你这是诛心之论!”卢钺年岁不小,比孙无忧还要大上一些,好歹是在先帝手底下效忠几十年的老人儿了,哪经得起这番讥讽。
他刚要暴跳起来与孙无忧争辩,身旁年轻的侍御史一把按住他的手臂,起身拱手道,“陛下,若太后真如两位大臣所说,只想询问陛下的近况,倒不必如此麻烦。”
刘笙唇角一勾,向前探着身子,“嘶,这倒是个眼生的,何人在
回话?”
“臣,吴兴沈氏,沈南归,昨日刚刚上任御史台侍御史一职,拜见陛下——”男子一身官服穿得极为考究,行礼的动作赏心悦目。临近的几位臣工面上皆有些意外,吴兴沈氏一向在江南以军功立足,这一代竟出了个儒雅文官,还有幸入京都御史台任职。
刘笙瞧着这看似与自己年岁相仿的男子,“沈卿,那就说说吧,你有何法子?”
“臣觉得,不如找一个与后宫、前朝,都能联系起来的人,太后可直接向此人询问陛下近况,如此既不会使后宫再与朝臣相联,也不会伤了太后一片爱子之心。”
句句公正,倒是叫人无法反驳。
刘笙轻嗤一声,“御史台来了个聪慧的,嗯?”
沈南归叩拜做谢。
“看来沈卿的人选,只有我家阿姝了。”眼看着太后要折进去了,刘笙却没有丝毫的不情愿,他笑得意味深长,“就是不知道,阿姝会不会准呢?”
沈南归并未做声,也不该在此时做声。
刘笙瞧着这人是不上套了,也不强求,一甩袖子,“好了,回头朕和阿姝研究研究,朕可不是强人所难的君主,在阿姝答复朕之前,尔等就不要再提了。”
“陛下圣明——”
退朝时分,卢钺抓着沈南归的袖子,悄声喝道,“你这小子,今日这事干的倒是真不错,不枉我将你调进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