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衡起身往外去了。
他整饬好了形容之后便要去上早朝,因着“男女有别,内外分明”一制,宫女们不得跟着皇帝前往外朝,卿云同妙珠一同服侍着陈怀衡上了銮驾,同太监们随行,一路将人送至皇极门,而后便停了步,不能再跟着过去。
此间一时只剩下了妙珠和卿云,卿云看向妙珠的神色有些复杂。
妙珠的额头方才被陈怀衡戳了那么一下,疼得厉害,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嗫声道:“姐姐,我没办法了。”
她真的没有活路。
她除了听嬷嬷的话,将陈怀衡当成自己的天,她也实在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卿云竟伸揉了揉了她的脑袋,而后挽住了她的手往回走,她道:“傻姑娘,别怕,陛下仁慈。”
这已经是卿云第三回说陛下仁慈了。
妙珠实在不懂,又是疑心陈怀衡给卿云下了蛊,才至她会出现这般认知错误。
妙珠和卿云从皇极门离开,往着乾清宫的方向回了。
路上,卿云问她:“可是真想好了?”
卿云还记得第一日见到妙珠的样子,那个时候觉着她这样的性子,是永远没胆子往跟前走的,没想到,今日竟也会说那样的话。
当初卿云也是从六局里面被挑出去的,刘尚宫是个不错的人,她也记着她的好。她本也是想顺着刘尚宫的话,就让妙珠做个院子里头杂使宫女罢了。。。。。。
可偏偏时运不济。
那天陛下忽就发作,晨时穿衣时让人拖了那个犯错的宫女下去。卿云本想自己上前为他服侍,可谁知陈怀衡冷冷地说:“外头不是还有个宫女吗。”
卿云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办法,也只好将妙珠带了进去。
服侍帝王,这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在这宫里头,最低贱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了,若是惹了帝王生气,也轻易换不来他的疼惜,到时候什么磋磨怕都是要受。
七月的盛夏,晴空烈日,幽深冗长的甬道一眼望不到头,两人顶着猛烈的日光,顺着宫墙的阴影下走。
妙珠听到卿云的话,回道:“缩头是一刀,迎头也是一刀。想好了的,姐姐。”
既妙珠想明白了,卿云也不再说,向她又说了好些关乎陈怀衡的事情,好歹让她往后在跟前伺候的时候别不小心又犯了什么忌讳。
前些时日被砍了手的宫女,原本以为是个伶俐的,能跟着陈怀衡久一些,谁知道连七日都没过。她走了,那现下这样的态势,卿云也只好教妙珠,让妙珠去伺候陈怀衡了。
想来是今日朝堂上没什么话好说,陈怀衡上了半个时辰的早朝便回来了,往日若事情多,陈怀衡卯时去太和殿上的朝,巳时才能回来。只是今日他虽回来的早,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却也跟着一道过来了。
掌印太监只正四品的官,光是从品阶来论,瞧着并不怎么出色,然而身为内廷衙门司礼监的一把手,身份地位却远远高于“四品”二字。
庞大的帝国不容一个十岁小儿独断独行,自陈怀衡登基之后,身边首辅、掌印太监,以及亲近的太皇太后势必要辅之前行,太监是个极占便宜的身份,他侍奉在陛下身边,可以很大程度上谋取帝王的信任。
只是,这个度是不大好把控的,若是一不小心,容易变成宦官干政,内臣当朝。
掌印黄坚白已经五十,面白无须,脑袋上黑白发相间,眼尾炸花,额间皱纹横生。
妙珠在乾清宫外等着下朝的皇帝,可没想到他的身边还跟着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