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韩执在卯初时分便已醒来。窗外天色尚是青灰,庭院里秋虫的唧鸣已歇,只余一片清冷的寂静。他动作极轻地起身,生怕惊扰了枕边人。苏轸昨夜哄孩子耗费心力,此刻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绵长。
他悄无声息地穿好官袍,束紧玉带,临出门前,又折回床边,俯身替苏轸掖了掖被角,目光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停留片刻,才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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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内,气氛迥异于昨日的喧嚣鼎沸,却更显一种凝重感。大堂里人影幢幢,却异常安静,只闻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笔尖划过纸面的细响,以及偶尔压得极低的商讨声。
章询眼下一片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他快步迎上刚踏入大堂的韩执,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疲惫:“寺卿!您可算来了!”
“如何?”韩执扫视着井然有序的忙碌场景,目光锐利。
“大进展!”章询语速飞快,“真定府赵大山案,皇城司的人效率奇高!昨夜三更天就快马回报,人犯已在押解途中,最迟今日午时便能抵京!”
“连带着当年涉案的指挥使、仓曹参军,还有几个关键的小吏,一个没跑掉!皇城司说了,是陛下亲谕,务求迅捷稳妥。”
“郑州寡妇张氏案呢?”韩执接过了章询手里的卷宗,一边看一边问道。
“郑州府那边也回了!卷宗、证物已封存,涉事里正、富户也已锁拿!郑州府衙上下,从府尹到当年经手书吏,全被勒令在衙待查,不得擅离!”
“皇城司的人亲自盯着呢!相关卷宗和初步供状,按您的吩咐,八百里加急,已在路上!”
“还有,”章询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快意,“那几个弹劾您最凶的御史和官员,名字属下都记下了。王寺丞那边也传回消息,昨夜告假的那个录事,果然没闲着!
“深更半夜偷偷摸摸去了其中一位御史外宅的后门角门!递了东西进去!王寺丞的人看得真真儿的,已经拿到物证——是一封密信!内容虽未全知,但足以证明有问题。”
“寺卿!”一名开封府借调来的老吏捧着几份卷宗匆匆走来,脸上带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您快看这个!天圣十年,京畿路祥符县,生员吴明礼状告县学教谕索贿、冒籍顶替案!”
“此案卷宗里苦主诉状、证人证词俱全,甚至还有教谕亲笔签收‘束修加码’的收条!铁证如山!结果呢?大理寺当年的批语竟是‘士林清议,未便深究,着地方学政酌情训诫’?”
“so?”韩执抬起眼,看着这个老吏
老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韩执才解释道:“这是‘所以呢’的意思,是西洋文。”
“铁证如山,批语荒谬。所以,这案子当年是谁经手?谁批的‘未便深究’?那教谕和包庇他的学政,如今安在?是死了还是升官了?”
“还有那苦主吴明礼,十年寒窗被毁,他现在何处?是认命了,还是被‘酌情训诫’得家破人亡了?”
一连串的问题,把老吏问得额头冒汗,连忙道:“回寺卿,属下立刻去查!经手录事名唤孙平,已调任刑部主事!当年批转的推官是陈太素的心腹,三年前病故了。至于吴明礼。。。。。。后续无记录,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