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摆在自己面前。
她心里清楚,与其说自己是对戚照砚的欺瞒之事痛心,不如说为自己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戚照砚而痛心。
这和将自己的尊严践踏进尘泥里有什么分别?
话从口出,便如覆水难收。
荀远微深知这一点,但从前的声音回绕在自己耳畔,从前的画面此刻走马观花一般地从她眼前流转而过,像是往她心上狠狠地扎了一刀。
分明前几日,戚照砚还屡屡来到廷英殿和她商议贡举的题目,那时他的眉目间有多么恭顺,有多谦卑,她如今便觉得有多可笑。
荀远微深吸了口气,松开戚照砚的衣领,而后猛然向前一推,以至于戚照砚趔趄了半步:“戚照砚,你真令我失望。”
戚照砚垂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荀远微看着禁军手中的纸张,心中忽然闪过一念:万一是别人故意诬陷他呢?
她从禁卫手中夺过那叠纸,快速地忽略了于皋写给戚照砚的那些诗文,直接翻到最后,当她看到上面的字迹时,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被抽走。
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
和戚照砚家中楹联上的字,毫无分别。
荀远微转过身来,看着戚照砚,她手中紧紧攥着那叠纸,而后当着他的面,将那叠纸扬洒在空中。
瞬间,淡黄色的纸张便从空中哗啦啦地落下,而后又慢慢铺满了台阶。
荀远微的呼吸一时都有些断断续续,她看着戚照砚,这次什么也没说,只是扬手甩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一时落入了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他分明知道自己有多么看重此次贡举,还做出这样的事,供认不讳,毫无悔过之心。
远微一时只觉得心中郁结堵塞。
她转过身来,沉声吩咐:“将戚照砚和于皋押入大理寺牢狱,严审,其余考生,集中看守,春闱继续,主考一事由礼部尚书萧邃权知,”她说着踅身看向萧邃,轻轻颔首:“拜托了,萧尚书。”
萧邃是萧琬琰的从兄,已近不惑之年,若论辈分的话,应该算是是荀远微的同辈,但论君臣,他便将头垂得更低,应下了差事。
主考官是荀远微选的,如今长公主能直接将戚照砚下狱,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了,此刻也没有人敢再有别的说辞。
这一场闹剧就这么收了尾,剩下的考生被纷纷带回他们本来的位置,只是每个人身后都守了一名禁卫兵。
荀远微的心绪一时难以平静,科场上有萧邃担任主考官,郑载言与崔延祚不合,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安顿好后续事宜后,她便回宫了。
其中一名考生本来都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了,但在将要坐下来的时候又转头和看守他的那个禁卫说:“我,我想小解。”
禁卫看了他一眼,将他拉到一处荒僻的地方,“去吧,不要玩心眼。”
那考生犹犹豫豫不肯上前:“还请您给我留几分体面。”
才出了那样的事情,禁卫自然不肯通融马虎,“体面?把你和那个于皋一起抓紧大理寺的大牢中,你看看体不体面?”
话音刚落,他却看见考生朝着身后一揖:“见过使君。”
禁卫匆忙转身,才发现是中书令崔延祚,于是慌里慌张地行礼。
崔延祚摆了摆手,道:“你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禁卫军迟疑了两下,最终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