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祝长青等人所料,地平线上烟尘浮动,车马辘辘,人影幢幢,混杂着压抑的咳嗽与痛苦的呻吟,朝着越州城西的简易防线涌来。
只是行进速度比预想的更慢,显然是那些在途中突然发病、倒下的人拖累了整个队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息,混合着尘土与某种不祥的甜腥味,令人想想便欲作呕。
卢辉站在昨日由城西村民、衙役和家丁们赶工筑起的三丈石墙上,身影如同铁铸的雕像。
棉麻布口面遮住了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越来越近的人群。
他手中紧握的环首大刀在烈日下泛着冷光,背上沉重的弓箭袋里,羽箭的尾翎森然排列。
在他左右,同样蒙着口面的衙役和家丁、护卫们,间隔丈许,个个屏息凝神,弓弦半张,箭头微微下压,对准了石墙前方那片被砍倒的树木和尖锐拒马组成的死亡地带。
每一张紧绷的面孔下,都藏着对瘟疫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职责的坚守,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人群在离拒马数十步外被迫停下。
一辆装饰尚算完好的马车旁,一个穿着体面、虽面带疲惫却还能站直的侍从模样男子,强撑着中气,上前几步,对着石墙方向抱拳高喊:“各位越州的大人!我等皆是江南东道良民,因家乡遭难,欲进越州投奔亲友,求一条活路!还望大人行个方便,放我等入城!”
卢辉的目光越过那侍从,精准地落在他身后一辆板车上——一具用草席半掩的人体不知死了没有,蜷缩着僵硬地躺着。
他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声音透过口面,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呵呵!行个方便?说这话时,能不能先看看你们车上拉着的死尸!退后!再敢上前一步,格杀勿论!”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破了对方试图维持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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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从脸色一白,回头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仍不死心,声音带上了哀求:“这人还没死,还有气啊!大人!瘟疫横行非我等所愿啊!我们只想活命,求大人开恩!”
“活命?”卢辉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意勃发,“你们想活命,我越州近万百姓的命就不是命?!既然已知身染恶疾,就该各安天命!速速退去!否则休怪刀箭无眼!”他猛地抬起手,墙上的弓手们齐刷刷地将弓拉得更满,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大人!如此,那就只能得罪了!”侍从似乎被逼到了绝境,猛地一挥手,厉声嘶吼。
他身后人群中那些还能勉强支撑、眼中闪烁着求生欲与疯狂光芒的健壮男子,立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嚎叫着向前冲来,试图用人命堆开一条生路!
“射!”卢辉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断喝。
“嗖!嗖!嗖——!”尖锐的破空声瞬间撕裂了空气!数十支削尖了头的粗壮竹箭,带着强劲的力道,如同死神的獠牙,从石墙上激射而出!
“噗嗤!”“呃啊——!”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应声而倒!
竹箭的威力虽不如金属箭头致命,但在近距离下,尖锐的竹锋依旧轻易撕裂了粗布衣衫,深深扎入皮肉,鲜血瞬间洇开,惨叫声、惊呼声、跌倒的闷响混杂在一起。
冲锋的人群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和飞溅的鲜血震慑住,惊恐地互相推搡着,踉跄着向后退去,留下地上痛苦翻滚的同伴和几滩刺目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