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储君,府中其他院落的家具都是紫檀木,唯独这里没有紫檀木,因为楚后说,一个小国来的和亲公主,不配用紫檀木。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阿筠时,阿筠就坐在床边,怯生生地望着他,那双大眼惊慌,不安,还带着抗拒和哀愁。
他是东秦的储君,其他女子想尽法子讨好献媚,唯独她是抗拒。
他对她有了征服欲,也怜惜她眼中总抹不去的哀愁。
这张床承载了他对她的宠爱,也经历了她对他的怨恨。
她病重时,已经起不了床,但一听到他的脚步,就转头向里侧,不肯看他。
到死都不肯看他一眼。
建昭帝不顾满床的灰尘,在床边坐下,随后进来的张和低呼一声,刚要开口请他起来,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声音卡在了喉咙。
建昭帝侧过身子,望着她还在世时,睡的那一处,伸手过去,在虚空中缓缓移动,仿似她还躺
在那里,他轻抚着她。
“阿筠,你放心,那些欺负你的人,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等我给你报仇之后,到地底下,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撑着,我不能回来,也不能去你的陵墓看你一眼,我怕他们察觉,也怕你不肯见我,每一日我都在熬煎着。”
“阿筠,今日,我终于能回来了。”
“阿筠,我好想你。”
一颗眼泪落了下来,无声落在灰尘中。
天光渐渐变暗,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站在隔间的张和望出去。
看守潜邸的一个下人探头问道:“要进来掌灯吗?”
张和摆摆手,悄悄来到寝室门边,小心地说道:“陛下,天要黑了,回宫吧。”
里面没有回话,张和等了一会儿,不放心,伸头去瞧,却见建昭帝走了出来。
他走到门边时,又折返回去,把倒扣在妆奁前的菱花镜拿起来。
镜子刚拿起,他的目光就直了。
菱花镜遮住的地方是干净,中间居然有一支竹纹木簪。
或许是木簪不值钱,也或许是被菱花镜挡住,这支木簪留到了现在。
建昭帝拿起木簪,手抖得厉害。
他认得这支木簪,夏日的傍晚,她沐浴后,头上松松绾着一个单螺髻,插的就是这支木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