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梁成帝这样的话语算不上是诘责,但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提点。意思是她说话之前得先想想前因后果,若是言语里带着怪罪燕云易的意思,那便是指桑骂槐地波及那个施令者,也就是梁成帝其人。
可汤茵不知是故意无视,还是懒得搭理他的那些言外之意,兀自说道:“或许是这些年在侯府里吃斋念佛的时间太久了,也可能是年纪大了,现在这个记性越来越不中用了,就连从前记得的事情也都忘了。我不是边疆将士,也不是朝野重臣,孰轻孰重、家国伟业一概不知。可有一点,我是他的母亲,所以他该怎么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第一件事就是对得起自己的家人。他的妻子不远千里跟着他颠沛流离,纵使千难万险也不离不弃。不管是为了什么人、什么事情,就这么将她丢在荒山野岭,我就是不能答应!”
她自始至终都在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神态自若地凝视着梁成帝,没有半点躲闪或是紧张。
也许是这些年礼佛焚香成了习惯,纵使没有让她的内心真的四大皆空,起码也看清了一些从前无法洞悉的本质。比如再次见到这个大梁的当权者,这个让她的丈夫虽万死仍一往无前的君王,汤茵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不值得。
从前是她的公公、她的丈夫,现如今是她的两个儿子。眼前这个人榨取着他们的价值,凌驾在他们的身家性命之上。可他竟然还不满足,更是想要插手燕云易的婚事,强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过往的这些年,她一直隐忍着,连带着将这种情绪传递给身边的每一个人。只因她心中深不见底的懊悔,还有一遍遍的自责。似乎当初若是自己收敛着情绪,顺从朝廷的意思,就不会有阳山之役的兵败如山倒,燕滨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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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再见,汤茵却莫名感到释怀。过往执着的所有都不复存在,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燕家的错,从来都不是。
面对汤茵的回复,梁成帝并没有错愕或是尴尬的情绪,似乎在他的记忆里,她一贯都是这样的模样。甚至有这么片刻的功夫,他有种错觉,一切都还是记忆中那年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物是人非,回过头来故人已逝,该继续的也仍旧得继续下去。
他先是好言安慰几句,每句都符合他作为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势和态度。随后,终于转而进入正题。
其实汤茵的言辞之中,已经很清晰地表明了她对沈亦清的认可,也就从侧面堵住了梁成帝可能会挑起的话题。
可一个君王要下达的指令,其实可以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梁成帝微微顿了顿道:“易儿,你护送月儿回京都这一路,彼此相处得如何?”
燕云易恭敬道:“臣不过尽力而为。”
万贵妃笑着道:“燕将军不必如此拘谨,今日就咱们几个闭门小叙,说得也都是家里人之间的闲话。陛下的意思是,你觉得我们月儿怎么样?”
汤茵随即道:“这个事情他说了不算。”
万贵妃只得迎着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娶妻之事他说了不算,谁说了算?你可不行啊,易儿都这么大了,得有自己的主意。”
汤茵道:“他已娶妻,既然是有家室的人,添丁进口自然是妻子说的才作数。”
万贵妃点头道:“此言极是,只是燕少夫人不是不在此处?”
汤茵道:“那就从长计议。”
万贵妃笑了笑,刻意顿了顿道:“燕夫人,不如再想想?”
正当汤茵站起身来,将要据理力争,随时可能不欢而散之时,有个极为意外的沙哑声音从大殿正门传来。
“你们是说什么事情要问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