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帝自然不会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燕云易身上。帝王之心难测,此刻虽则面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可内心并非如此。他固然是器重这个一手提拔起来的骁骑将军,并且毫不怀疑他的能力,愿意将大梁安危交托在他身上。只是与此同时,也从未停止过对他的猜忌。
君王与臣子之间总是会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显然像是梁成帝这样疑心颇重的君主,不会给手握重兵之权的朝臣留有足够的空间。
随着这些年大梁的武力式微,梁成帝愈发倚重较为集中的几只兵力,其中以燕云骑为首。燕啸天是多朝元勋,家风严明,自动自发地恪守本分。不仅对外御敌,在朝廷之内也言听计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梁成帝依然没有停止过暗中对荣远侯府乃至于整个燕家的敲打。这也是为何北凉入侵中原,燕啸天却在危难之际寸步未曾离开京都的主要原因之一。
依照原计划的话,如果长此以往,燕云骑以及燕云易应该都会依照梁成帝以及他背后梁筠的安排,成为大梁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
这也能解释燕云易在遇见沈亦清之前,甚至于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为什么像是一块没有任何私人感情的木石。
只是就连梁筠都没有想到,梁倾月居然成了其中最令人意外的因素。
他同时低估了梁成帝对她的宠溺之情,已然到了一种近乎于失去理智的地步。
就在梁倾月以绝食表明心迹,以死相逼表示要下嫁给燕云易为侧室的那一刻,事情就被推向愈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梁成帝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他甚至下意识地用极为严厉的口吻斥责了梁倾月。用词和语气的凶狠让一旁止不住啜泣的万贵妃登时噤声,不敢多说一个字。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他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对梁倾月说过。
换做是以往,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温婉女儿,在这个时候一定会被吓得泪雨涟涟。只是这次从万安回来之后,梁倾月外表看起来分明依旧是那般模样,内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多余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盯着梁成帝。其实梁倾月从来都不是她所看起来那般,像是个没有任何自我思想的傀儡,无论是性格的极度温驯,还是一国公主的金枝玉叶。
就在这寂静的片刻之间,不知道梁成帝是透过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看见了什么,原本的盛怒在顷刻间平息下去。
万贵妃斟酌在嘴边,用来劝慰梁成帝息怒的话语没有机会说出口。
梁成帝只是平静地说道:“好,朕去办。”
随后,他便明显有些落寞地离开了梁倾月的寝宫。他的背影是那样得沉重而萧索,如同承载着数不尽的负荷。
回到此时的紫宸殿之中,梁成帝望向燕云易的视线之中,投射的不免有些许锐利。他实在是无法不怀疑这个自小被自己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会不会是因为燕云易的刻意教唆。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只是话说出口,梁成帝有意收敛道:“燕将军此行辛苦了,朕还没来得及好好犒劳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话音未落,汤茵登时警觉地望向梁成帝,就连万贵妃也下意识地捧起面前的茶盏,状似不经意地抿了两口茶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话里话外内有机锋。
如今北境燃起的战火尚未完全熄灭,中原各地又有不少人不知所踪。战事未平,内忧外患之下,区区护送皇嗣一事算得上是什么功劳。而盛名之下的无端封赏,又何尝不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
没等燕云易开口,汤茵率先说道:“承蒙陛下厚爱,易儿实不敢当。于公,未有尺寸之功;于私,他连自己伉俪情深的妻子都丢在险地,至今未曾接回京都。别说是对国家社稷没什么贡献,对待自己的家人更是有罪。”
梁成帝笑了笑,不动声色道:“燕夫人这么说,是在怪罪朕不顾情理,强行召回骁骑将军?”
照理说,梁成帝这样的话语算不上是诘责,但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提点。意思是她说话之前得先想想前因后果,若是言语里带着怪罪燕云易的意思,那便是指桑骂槐地波及那个施令者,也就是梁成帝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