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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爱情故事(第9页)

“为什么?”

“因为拉吉旺绨从她的保险箱里偷了项链。警察今天从她乡下的房子里搜出来了。”

“但是史瓦普纳女神怎么知道是拉吉旺绨偷的项链?盗窃发生的时候拉吉旺绨人都不在这儿呢。”

“因为她留下了蛛丝马迹。你知道,她没有回她的村子,而是一直呆在阿格拉,想伺机溜进夫人的房子里去。然后夫人去参加一个宴会,她终于有机会进到卧室去偷项链。但在去宴会前,夫人在床上梳头,将几个胸针和发夹留在了绸缎床罩上。夫人晚上回来时,发现那些胸针和发夹被整齐地摆在了梳妆台上,立刻警觉起来,检查了保险箱,并发现一条项链不见了,所以马上想到只有拉吉旺绨最可疑。”

我重重地拍了下前额。拉吉旺绨实在无法抗拒做她的最佳女佣,即使是在偷东西的时候。

我试图在史瓦普纳女神跟前帮拉吉旺绨说几句好话,但她不屑地说:“我经营的是出租房,不是救济院。为什么她非得为她妹妹安排那么奢侈的婚礼呢?你们穷人永远不要逾越自己的身份。只要本分点儿,就不会惹上麻烦。”

那天我真恨死了她,但也许她是对的:拉吉旺绨的错就是试图跨越那条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分界线。她的致命之处就是梦想那些超越她能力的东西。梦想越大,失望就越大。这就是为什么我只有一些小小的、容易实现的梦想,比如付给妮塔那个坏透了的皮条客哥哥四十万卢比,然后跟她结婚。这是小菜一碟。

我还没从拉吉旺绨的被捕中完全恢复过来呢,又一件悲剧接踵而至。

祥卡儿咳嗽着来到我的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他看起来很虚弱,抱怨他的胳膊和膝盖痛,“XhOqyf。”他说,一边摆手。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有一点儿发烧。“你着凉了,祥卡儿,”我告诉他,“回你的房间去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就给你带点儿药来。”

他从床上起来,踮着脚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看起来烦躁不安。

那天晚上,我给祥卡儿拿了些止痛药,但他的情况继续恶化。第二天,他变得暴躁起来,而且无法移动他的胳膊;我开了灯之后,他甚至尖叫起来。费了半天劲儿我才量到他的体温,惊讶地发现他已经烧到103度。我立刻跑去请医生。公家医院的医师明明白白地拒绝跟我走,我迫不得己只好去找了私人医生。他收了我八十卢比后与我一同来到了外屋。他检查了祥卡儿,问我有没有注意到他最近身上有擦伤或者割伤。我告诉他祥卡儿膝盖被擦破的事。

医生点点头,说出了他的诊断:祥卡儿得了狂犬病,很可能是从疯狗那儿传染而来。他刚感染的时候就应该立即注射抗狂犬病疫苗和免疫球蛋白,但现在太迟了。他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他马上会变得非常怕水,可能会出现狂乱甚至产生幻觉。他的肌肉会**抽搐,而且有可能因为声带麻痹而说不出话。最后,他会陷入昏迷然后停止呼吸。简单地说,在四十八小时内,他就会死去。医生很平静地跟我解释这一类的惨状,我完全崩溃了,甚至一想到祥卡儿的死就要哭。“医生,绝对没办法救祥卡儿了吗?”我恳求道。

“那个,”医生犹豫道,“一个月前是这样,不过有人告诉我,有一种从美国进口到印度的全新实验性疫苗,叫‘狂犬愈’。只有在谷匹拓药店才能买到。”

“在拉卡埠·甘基的那个?”

“是的,但我不认为你付得起药费。”

“要多少钱?”我心里一沉。

“大概四十万卢比。”

太讽刺了:祥卡儿的治疗费用需要四十万卢比,妮塔赎身也要四十万卢比,而我口袋里装着的只是四百卢比。

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钱为祥卡儿治病,但我知道不能把他一人留在屋里。所以我决定把他带到我的房间去。我把他抱了起来。尽管他几乎跟我同岁,他的身体却轻得可怜;他的手和脚软软地耷拉着。我感觉就像在抱一袋马铃薯而不是一个活人。我把祥卡儿放在我的床上,自己躺在地上,就跟两年前他做的一样,只是恰好互换了位置。两年的时间,现在想来仿佛跟二十年似的。

祥卡儿不停地翻来覆去,断断续续地入睡;我也没睡好。我不停地做梦,梦见一条疯狗和一个说不清楚话的婴儿。然后,在半夜时分,我仿佛听到有人“妈妈,妈妈”地大声叫喊。我醒了,发现祥卡儿安静地睡着。我揉了揉眼睛,想知道是不是祥卡儿的梦出乎意料地插到我的梦里来了。

第二天一整天,祥卡儿都躺在床上,越来越虚弱。我知道他被判了死刑,但我假装相信那只不过是轻微的流感……一想到我再也无法看到他那张温柔的脸,我的心就碎了。即使是他那模糊不清的哑语,今天看起来也像是应该铭记于心的、意义深刻的陈述。

到了晚上,祥卡儿的手臂开始抽搐。他喝不下一点儿水,只吃了他最喜欢的一点儿煎饼和扁豆。他的额头滚烫;我量了量他的体温,已经105度了,“AkipSxipPkAqe,Nxej。”他说,哭了起来。我尽最大的努力去安抚他,但当你自己的内心都感到空洞无力时,很难把力量传给别人。

我断断续续地睡着,被往事的邪灵所折磨。到了快半夜两点钟时,我听到祥卡儿在床上发出一阵呻吟。我慢慢起身,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紧闭,但嘴唇在动。我用力地听他的喃喃自语,然后大吃一惊。我发誓祥卡儿说的是:“别打我,妈咪。”

“祥卡儿!祥卡儿!”我爬到床上,说,“你刚刚说了点儿什么,对不对?”

但是祥卡儿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继续迷失在他的私人世界里;他的眼珠向上翻着,完全神志不清。胸膛剧烈地起伏,好像在抽搐,嘴里也流出一些黏液。“为什么你把我扔掉?妈咪?”他咕哝着,“对不起,我本来应该敲门的,但我怎么知道叔叔和你在里面?我爱你,妈咪。我为你画了画;我蓝色的日记本里全是画,你的画。我爱你,妈咪。我非常爱你。别打我,妈咪。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妈咪,妈咪,妈咪……”

“祥卡儿!祥卡儿!”

祥卡儿用六岁时的声音说着。他回到了很久以前,回到他还有母亲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说的话还有意义。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能这么清晰而有条理地说话;医生说他应该完全说不出话的。但是我不想找原因。一个人不会质疑奇迹。

那天晚上我从祥卡儿那儿听到的就只有这些。第二天当他醒来时,他又变回了那个说不清话的十六岁男孩。但是我记得他提到过一个蓝色的日记本。我在他的房间找了又找,最终发现它藏在床底下。

里面是散页的图画纸,用铅笔画着漂亮的图画,全是一个女人。画得非常逼真,清晰到最小的细节。但令我呆住的不是那画有多优秀,而是画中人物的身份:每一张画中的女人都是史瓦普纳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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