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道:“先将大行皇帝的后事料理好吧,眼下谢相也昏迷不醒,严观海资质平平,许多事情有赖侯将军多操劳了,我会尽快让陆惟他们过来的。”
言下之意,她是不会登基,但也不会逃避责任。
这朝堂内外诸多事宜,若无长公主拍板,其他人是万万扶不起来的。
侯公度松了口气,也不问新帝人选了,直接道:“殿下,章梵生前曾说,他已经派人将章年接回来,现在可能已经在路上,此事要如何处置?”
公主淡淡道:“雁门也在作战,钟离一死,程敬要维持已是艰难,若还将章年丢过去未免不厚道,哪日章年张口蛊惑人心,程敬必要头疼。但章年是先帝钦定的罪人,让他就此回长安,也会与先帝之意背道而驰。”
她黝黑如葡萄珍珠的眼睛看着侯公度,好像说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此地只有他们二人,仆从一概在数十步开外。
哦,还有一个已经不会偷听的死人宋今。
侯公度定了定神。
“庶人章年收到逆贼章梵之命后,一路疾行,因天寒路远,不慎滑落山沟,尸骨无存,臣派人前往察看之后,找到其尸,已是魂断命殒,殿下仁慈,念其血脉,让人就地厚葬。”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惴惴。
这是彻底解决后患的法子,但如果公主觉得他过于残忍,那两人本来因为这场政变而稳固的关系,就要出现裂痕。
但侯公度的确也不喜欢章年。
这位淮阳郡王可以说是长安权贵的典型代表,他将自己所有的小聪明都用在谋取私利上,可要是单纯赚钱也就罢了,居然还与南人的数珍会勾勾搭搭,他倒是富贵双全了,可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士兵又算什么?
便是命如草芥,总不该落得被背刺的结局吧。
可是先帝心软,愣是留下章年一条性命,只是贬为庶人,章年未必感激,还可能心生怨怼,如今先帝出事,直系皇子也没了,朝中想要让这章年回来的人恐怕不少,尤其那些世族,放着现成一个傀儡,哪里会不想要呢?
还有严观海,亲外甥齐王没了,他也只能另谋出路,方才太极殿内张口试探,若非被长公主顶了回去,恐怕那心思就要跟
()野草一样疯长出来了。
如此看来,一个活的庶人章年,不如死了安生。
公主仅仅只是沉默片刻,没有让侯公度等太久。
她微微点头。
在她身后,日晖透来,围着头发染上一层金光。
那羸弱身躯仿佛屹立不倒的塔,反成了侯公度等人的依靠。
若没有公主,若是没有她……
侯公度不敢想。
他暗暗出口气,顿时轻松许多。
幸好这位殿下不是那等优柔寡断的。
也不像先帝那样喜怒无常,经常会冒出一些常人想都想不到的点子。
对不想造反只想安安分分干活的下属来说,一位情绪稳定思路明晰的顶头上司,是能给人带来幸福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