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秀成伸出手臂,把元滢滢完全地护着。自行车压住他的脚踝,程秀成发出闷哼。他不着痕迹地抽出脚踝,坐直身体,露出愧疚的神情。
“是我的错。”
元滢滢小声抱怨着:“在学校里,程先生每次都说的头头是道,却连车子都不会骑,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自以为说的小声,程秀成却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出声反驳,因为的确是因为他的失误,才让元滢滢摔倒。程秀成的耳根泛红,白净的脸上浮现出窘态,他伸出手扶着元滢滢站起来。
元滢滢身上没受伤,但旗袍、头发上沾染了细碎的草叶。她看不到身上哪一处沾了草叶,就让程秀成帮忙。程秀成站在元滢滢面前,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程秀成俯下身子,拈去柔软发丝挂着的草叶,地面两人的身影逐渐交融在一起。他看的很细,双眸凝视着元滢滢。月色朦胧,给元滢滢本就素白的脸蛋镀上一层单薄的银辉。四目相对的瞬间,程秀成看到元滢滢眼中的自己——神情专注,眼神深沉。
他慌乱地垂下头,轻声说了句“好了”。这之后的道路,程秀成就不再骑车子。他推着自行车,走在路的外侧,元滢滢站在他的身旁,缓缓走着。
程秀成很少说话,如果在平常,元滢滢也是不多说话的,她和讨人厌的国文老师没有话讲。只是现在,元滢滢知道程秀成认识尽秋,能够为她传递信件,她的话就多了起来。
“程先生,尽秋长得什么模样?”
程秀成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尽秋会是什么样子。”
元滢滢就天马行空地猜想:“她身量高,很瘦,眼睛乌黑而明亮。她一定随身带着包,不是女士惯常用的小巧手提包,那个装不了太多东西。她会背着颜色素雅的挎包,里面放一个本子,一只钢笔,看到美好浪漫的景象就记录下来。”
还没有见到尽秋,元滢滢的脑子里就有了关于她模样的具体想象。不只是她,每一个读过尽秋诗作的人,都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尽秋”。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见过尽秋,她却收到了无数封表达爱意的信件,已经堆满了两个柜子。
元滢滢问程秀成她猜的对吗,程秀成抬起下颌,看向不远处说道:“到你家了。”
元阿铭扯着嗓子喊道:“二姐回来了。”
他看到元滢滢身旁的男人,又紧接着加了一句:“是有人送她回来的,一个男人!”
元妈妈边擦着手心的水渍,边开口问道:“是陈先生吗?”
她还不知道陈先生已经出国留学,听到有人送元滢滢回家,就下意识地以为是陈先生。
程秀成朝着她点头:“我姓程,是元同学的新国文老师。”
元奶奶年纪大了,分不清楚陈先生和程先生,闻言低头问着元阿铭:“陈先生怎么变了样子,长高了不少。”
被误认成陈先生,程秀成没有生气,他婉拒了元妈妈请他进门坐坐的提议,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元滢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里嘟囔着:“自己一个人还不骑车子,真是怪人。”
她要进门,元妈妈拦住她,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元滢滢:“这件旗袍哪里来的?”
元妈妈眉毛夹紧,家里已经出了一个要当歌女的大女儿,为此已经绝食几天了。如果元滢滢也生出了另类的想法,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