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话。
她如此回答——
毕竟,师父,天下人心浩浩****。*
“陛下将于洛阳城,立高祖、太宗、高宗三庙,四时享祀,如长安京庙之仪。”
“别立崇先庙以享武氏祖考。”[1]
毕竟历史上的武皇,也从没有停止过对高祖、太宗、高宗的祭祀。武周,原是大唐的延续。
只是,那日,姜沃说的远不止这么多。
“师父深谙谶纬之道,自然是明白的,终有一天,王朝会终结。”
“哪怕不是武氏接过李唐,也会有旁的朝代,旁的姓氏。”
“师父,你明知道的,你只是不忍想:终有一天,不会再有一座单独的太庙,不再有人用繁复的天子之礼,以无数的银钱和香火祭祀太宗皇帝。”
当然,也不会再有人再单独祭祀武皇,祭祀所有帝王将相。
那又如何?
“但师父,没有人会忘记太宗皇帝。别说百年,哪怕再过去一千多年,人世变幻已经如师父所卦出的那样,这世上已经是‘飞者非鸟,潜者非鱼’。”
天上不只有飞鸟,更有飞机有卫星有飞船,水中不只有游鱼,更有潜艇有鱼雷有探测仪……
“师父。”姜沃抬手指着天空:“当不只有‘神仙’可以飞升入天,落在月亮上,咱们人亦可以上天入地的‘朝代’。”
“天下人都还记得太宗皇帝。”
“他依旧是华夏的魂魄。”
“太宗陛下不只是太庙中的灵位,他是真正的星辰。”
“且那一日,不只有礼部安排的,皇室宗亲以及所谓的臣子才能去拜见他——人人都可以去昭陵见他,人人都可以告诉他,那时的华夏又是怎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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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狂风骤雨之中,裴行俭道:“姜相,明睿如天后,如你,应该已经想过了——”
裴行俭顿了顿,到底直言相对:“哪怕天后以武氏称帝,建立武氏皇朝太庙,天后陛下为女子,在武氏宗庙中……”亦无位置。
一语锥心。
姜沃甚至觉得,口中有些血腥气涌上,半晌才道:“我知道。”
裴行俭怔住了:他与姜相相识多年,见过她许多神情,但从未见过她如此悲伤之色。
这与痛失亲人的悲伤还不同。
是一种……走在绝路上的悲伤。
武周一朝,到底为何一世而亡。
只是因为政治斗争和没有政治上的继承人吗?
不,武皇突破了改朝换代的牢笼,但终究被困在了一个比朝代更大的牢笼中,
她没有办法再去突破最根本的宗法礼制、祭祀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