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康氏品味公公的话,看着它佝偻着身子像狗一样的离去,没有去送他。此时的柏康氏已经判定多年前借种生子的主导幕后主使肯定是公公。
面对就要公开的秘密,柏康氏心中掠过一丝惊恐。如果母猪原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事,自己怎样活人?如果丈夫智砾知道了真相,这个家会变成啥样,肯定没有了哩。这种思想压力康氏越想越后怕,越想越乱,一直到夕阳西下,屋里渐渐黑了下来,柏智砾也没有回来。康氏没有做饭,黑暗中把儿子世杰搂在怀里,艰难的熬着时间。
此时的柏智砾无精打采的走进了福娃家破败的院落,径直来到厦屋的门前。正在烧火的福娃看到他后,马上让他坐在炕上,吩咐媳妇马上炒两菜,弟兄俩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咥饭了,好好干二杯。
智砾不言语,看着两人忙碌。
很快,陆庞氏就炒好了俩菜,连同备好的花生米端在炕上的桌子上,两人开始对饮起来。
二八盅的时候,福娃才开始问智砾:“三哥,看你脸色,就知你心中藏着事情。你也知道咱是三代人的交情,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不要藏着掖着,信得过我福娃,说出来弟弟与你共同分享,我,义不容辞。”
柏智砾此时已是郁闷到极点,酒精的作祟由先前的兴奋,到后来的抑制,情绪低落的已不成人样。他低下脖颈盯视着福娃:“我那个家就要完了哩。”
听到这句话,福娃与陆庞氏都大吃一惊。福娃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色的对着柏智砾:“三哥,你说这话啥子意思嘛?好好的啥就叫完了哩。”
福娃疑惑不解,从炕上下来,趿上了鞋子,又坐在炕沿上,用一副马上就要知道原因的眼神注视着柏智砾。
柏智砾转变了话风:“福娃,当真把我当成你的亲兄弟?”
福娃潮红着脸对天发誓:“我福娃如果不把你当亲三哥看待,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柏智砾“嗯”了一声,生硬的点了点头:“好,既然你把我当亲兄弟,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否则就不是亲兄弟,全是假话。”
福娃点点头,等待柏智砾的问话。
柏智砾不眨眼睛的盯着福娃的脸:“村子里正在广泛的流传说世杰长得像你,这是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
陆福娃的脸立马僵住了,面无表情。
陆庞氏没有一句言语,也是一脸的懵逼,她注视着自己的丈夫,无法言语。
柏智砾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言语就是最好的回答。他意识到自己在村里确实无法活人哩,慢慢从炕上下来,趿上鞋子,眼里噙着泪花,走出福娃家的残垣破院。
从这一晚开始,柏智砾消失了。在随后的几十年里,东陵村再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柏耀庭到死都记着三儿子智砾的话,智砾跪在房门外,声泪俱下:“父亲,孩子从今往后不能膝前尽孝哩,望父亲安好哩。”
柏康氏半夜醒来发现柏智砾站在炕边,她问他到哪去了,伸手拉他上炕,柏智砾拒绝了那温热的手,语气冷若冰霜:“我难活人哩,只有选择离开,今生不再回原上半步,你好自为之。”
柏康氏光着身子追出去的时候,已不见了柏智砾的踪影。她赶忙穿上衣服去禀告公公,柏耀庭屋内没有任何回应,茫然无措的柏康氏又回到厦屋。
柏智砾的突然失踪,更加证实了东陵村人的猜测,这件事的真实性得到了证实,更得到了公开。
一向讲究村规族规的柏耀庭,把自己整日里关在上房里屋,喜好去祖上坟莹白日念神兽的习惯暂时搁置了。
柏康氏与儿子柏世杰无人管问,整日里还要受族人的白眼与数落,稍有抵抗就会有人冠以“不要脸,骚货,狐狸精,偷人男人”等词语标签。家里的几亩薄地犁翻耕耙她全都不会,去找哥哥柏智麟帮忙,智麟媳妇拦在门首:“智砾找不到了,已不认这个家哩,你已不是俺家的人哩,凭什么帮助你,你尽早带着你的野孩子滚出这个家吧。”
柏智麟附和道:“现在全国解放,不兴酸枣刺抽人哩,要不然早把你押上祠堂用酸枣刺刷子抽打你哩。如果你还有廉耻之心,就早早搬出去吧,我们柏家不能容你这种女人。”
柏康氏瞅着二哥的嘴脸,想说这件事能怪我吗?完全是公公策划,奶奶参与具体实施,自已只是一个受害者。你弟弟无能,不能生育,这是他的错,我有错吗?通体素裹的柏康氏没有了话语权,只能默默忍受来自各方,包括柏家一家人的冷落。
冬去春来,别人家的麦苗都盖严实了土地,唯独柏康氏家的地里尽是黄土。家里的粮食很快咥完,饿得皮包骨的世杰很快得了黄肿病。把柏康氏急的彻夜难眠。这样下去,娘俩非得饿死不可。经过一夜的思虑,柏康氏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天亮后,她刻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牵着儿子世杰的手,毅然决然走进了福娃家的破院。
福娃正在整理破旧的家什,不经意间发现了柏康氏母子俩,由最初的不经意到瞬间的情感爆发,眼眶顿时湿润,下意识的丢弃手中的活,走上去抱住柏世杰。
陆庞氏从厦屋里出来,目睹了这一幕。
柏康氏说:“我与孩子已无路可走,为了保住孩子的性命,我只有这样做,没有其他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