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温廷安对?自己与温廷舜这样的感?情,说句实在话,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包袱,这大?抵是近乡情怯的缘由罢。
哪怕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与他的身份可?算是名正言顺了,但?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一道隐形的坎儿,是有些迈过不去的。
温廷舜将少女?的赪颜揽入眼中,他拂袖抻腕,很轻很轻地摩挲了一番温廷安的脑袋,温热的指腹停驻在她的鬓角之间,指腹温热如炭石,在温廷安的皮肤激起了一阵颤栗。
到了即将舍筏登岸的光景。
温廷安的手,教温廷舜严严实实地牵握了住。
跟随在近前的甫桑与郁清,两人见状,只能将目色投送至远方之地,权且当做没看到。
温廷安意欲挣开温廷舜的手,但?少年的握力是这样的温实,将她的手包藏在了他的掌心腹地之中,这是一种近似于宣示主权般的姿势。
温廷安挣脱不得,亦是只好随着他去了。
祯州府,鹅塘县。
适逢仲秋的光景,目之所及之处,是一片堪称是『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转黄鹂』的俏丽景致,温廷安没去过祯州,但?在前世?的时候,听闻过,祯州乃属苏东坡的下放贬谪之地,他老人家似乎到过鹅塘县,说鹅塘县毗邻江海,辟有诸多海上?水田,贡米便是海上?水田的产物。
本来是要鹅塘知县来率为引路的,但?启程至鹅塘洲以前,温廷安就预先捎了一封口信给对?方,说他们不会去鹅塘县城,打算去僻壤县村。
此次出行,尽量保证轻车简从,不想一次性带这般多的人,就只有她和温廷舜,以及甫桑、郁清。
很快到了鹅塘村的地界,沿着一条蜿蜒曲折、众多蔓草遍生的羊肠阡陌,径直行走下去,少时,隔着一段并不算遥远的距离,温廷安能望见鳞次栉比的村田,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细望那规整的一片一片田垄之上?,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此间不少身着白?练的庄稼汉,扛着钉耙,拖拽着水牛的缰绳,正在孜孜矻矻地劳作?。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咸湿暖濡的气息,是农作?物臻至成?熟以后,不断发酵并氤氲开去的,干燥沁脾的香气,温廷安与温廷舜穿行在一片清郁的气息之中。
见着这般一批生面孔,穿着官服,衣饰端穆,诸多好奇又掺杂着探究意味的视线,从参差错落的稻穗之中,遥遥伸了出来,俨似漫天飞蹿而来的箭簇,齐齐扎在了温廷安的背脊之上?,扎得她心中思绪愈发怦然。
温廷安承应着这些视线的注视,她心中到底是有些忐忑,温善晋会不会就在这些庄稼汉当中?
他可?有看到她?
他会想些什么呢?
他知晓她会来探望他么?
似是觉察到他的心绪,温廷舜很轻很轻地牵握住了她的手,青年的掌心腹地温实而牢靠,一股暖意源源不断地输送入她的体内,逐渐抚平了她心中毛燥的边角。
这也让温廷安内心镇定?起来。
她觅寻一个村人,打探起温善晋的下落,那村人一闻,又见着温廷安、温廷舜一行人的行装衣饰,压根儿不像是寻常的官差,看着极像是从大?地方来的贵人,村人遂是生了一些担虑之心,忧心忡忡地道:“官爷寻温爷有何要事?可?是温爷犯了何事?”
这位村人口中,温善晋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温爷』。
平民百姓愿意唤他一声『温爷』,想来,温善晋在当地是颇有名望的,隶属于德高?望重的人。
其实,这也是在温廷安的意料之中。
以她对?父亲的了解,父亲秉性儒雅恭良,一行一止皆是高?旷大?气,待人接物的时候,皆有一己的尺度与分寸,也容易与旁人打成?一片。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想是这位村人误会了形势,温廷安忙不迭地悉心解释道:“老伯您误会了,温爷没犯甚么事儿,我们此番前来寻他是为了筹措米粮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