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变得明朗,一片熹暖的光影里,少女穿着他的衣衫,玲珑娇俏的一小只,并一张泪眼朦胧的面目,明晰地映照在温廷舜的面目之中?,他眸色变得沉黯而深邃,喉头变得极是干涸而喑哑。
他的指腹匀缓地揩去?她的泪渍,哑声道:“温廷安,别哭。”
他很少见?到她堕泪的模样,她一哭,他整颗心庶几都要化开了。
这一刻,心里想起了一道极隐秘的嗓音,它在说——
『很喜欢她这般为他落泪的神态。』
太过生动,太过惹人垂怜。
他心中?有?一涌绪潮,大开大阖地在胸腔之中?横冲直撞,却不得不隐抑克制,他恨不得想要将她即刻揉入怀中?,与日色烧融在一处。
他很少会看到温廷安垂泪的表情,今朝得见?,整颗心如遭罹了一场过境的飓风,心腔之中?每一道血管皆在贲张、澎湃。
温廷安被?他覆压在榻上,气氛酣然之间,墙面上的两道人影,行将烧融在一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间处传了一阵清越的叩门声。
“笃——笃——笃——”
甫桑的嗓音在外间遥遥地响了起来:“主上,温少卿的衣物?熏烤干了——”
伴随着一阵推门声,甫桑抱着烘干熨烫的官服径直入内,刚一绕过影壁,搴开门帘,折入里间,仅一眼,甫桑如罹雷殛,登时?局促地从帘内退避下去?:“主、主上恕罪!卑职什么都没看见?……卑职将少卿的官袍放在耳房,卑职这便去?领罚!”
内室那膏腴般的氛围,随着甫桑这一阵意外的叨扰,而消弭得一干二净。
温廷安腼腆,仿佛跟一只刚从沸水烫过的熟虾一般,羞愤欲燃,但?温廷舜的反应比她要淡然很多,他慢条斯理地将官袍和内衫取了过来,躬自服侍她,手把手为她将衣衫穿上。
温廷安本来想要自己换上,但?温廷舜接下来说得一桩事体,瞬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此?处是在温家别院,你沉珠江的事,老太爷都晓得了,他说你醒后,去?主屋见?他一趟。”
温廷安怔了一怔,“你是说,这个地方?,是在温家的别院?”
虽然温廷舜在她醒觉之后也?说过一次,但?这一回?,她才真正意义上反应过来。
居然是在温家别院里。
她想起第一次造谒的时?候,温青松根本不待见?她,哪承想,今次生出了这般一回?意外,他居然开始会召见?她了。
似乎洞察出温廷安之所思?,温廷舜道:“温老太爷他知道你的身份了。”
“身份?”温廷安脑袋发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温廷舜没继续说下去?,仅是抚了抚她后背处缠绕在蝴蝶骨上的系带,通过这个动作,温廷安便是幡然醒悟,她瞠着眸心:“他是何?时?知晓的?”
温廷舜道:“我南下时?,官船上二叔三叔也?在场,我将你从水岩洞救上筏舟之时?,他们便是发现了你的身份,他们知晓了,老太爷自然也?会知晓此?事。”
温家的人,都发现了她非男儿郎,而是女娇娥的事。
本来温廷安还想多瞒一段时?日,但?人算弗如天算,众人都晓得了此?况。
温廷舜道:“不但?是长辈们,族弟们也?晓得了。”
所以,温青松让她醒时?去?见?他,便是为了隐瞒身份这一桩事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