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夕眸色轻晃:“那你是如何得知内情?”
温廷安道:“归结你方才所跟我讲述得种种,诸多零碎的线索,看?似没有关联,实则自有内在的隐秘联结,阿茧是船家,分明与你们?不在一个道上,日常却常去夕食安喝早茶,一方面是替你销赃,另一方面的话——”
温廷安道:“其实,也是在窃自寻你讨要些什么罢?毕竟,人是利益动物,不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帮衬与照拂,更何况,他是在游走触犯大?邺律法边缘,隐患更大?。”
温廷安之所言,深切肯綮,字字句句说在了阿夕的心坎上。
接触到温廷安柔韧而清冷的眼?神,阿夕整个人觳觫一滞。
这种近似于夏日山火般的眼?神,正于滂沱的暴雨之中无声?燃烧。
……为何,她竟是无法别开视线。
只听温廷安继续道:“虽然?我不太明白朝扬朝尚书死去的案发现场,究竟是个什么情状,也不太明白阿茧究竟如何同?你们?结识,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推断,既然?阿茧拿捏住了你弑人的把柄,那么,一定精谙于胁人哄财之道,这一年,阿茧每去一回夕食庵,应当没少?寻你讨要勒索封嘴的银两罢?”
“你想手刃阿茧,但被?望鹤极力劝阻,望鹤素来仁慈恭善,定是不希望你再度手沾人命,她同?意了给阿茧封嘴的银两,但阿茧来得愈来愈频繁,索财无度,而望鹤委曲求全——这怕也是你对阿茧生?过弑念罢。”
阿夕咬肌僵紧,蓦然?感受到了一阵腿骨发软的虚妄之感,她本是居于这一场对峙之局的上风,但不知为何,她面对温廷安,竟是感到一阵未曾有过的势弱。
阿夕没有解答温廷安的惑,仅凝声?道:“温少?卿,你委实知晓得太多了。”
就连她未曾道出的一部分真相,温廷安亦是推断得八。九不离十,这也让阿夕心中愈发坚定了一桩事体。
这位大?理寺少?卿,必须于天?亮之前死去。
众人俱是感知到,这暴雨之中的气氛,陡地生?出了一丝异变,周廉发觉阿夕猝然?仰起胳膊,掌中匕首抬起了一个极为高昂的幅度,眼?看?要朝着温廷安撑在桥石之上的手掌掌心,深深扎下?去!
周廉再也无法顾及这般多了,骤地抬刀疾奔前去:“住手!——”
杨淳与吕祖迁亦是执起佩刀劲步前去。
暴雨席卷着澹澹江水,冷青的水一浪又一浪地舔。舐桥墩,在阿夕的掌中匕首扎下?去时,温廷安松开了撑着桥石上的手掌,整个人与温廷猷一起朝珠江下?坠而去!
温廷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正在疯狂跌坠,失重之感,抵达了最?高峰,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眩晕,心脏庶几快要迸溅出嗓子眼?儿。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腕被?少?年深深拽握住。
即将沉江的温廷猷亦是堪堪悬在了低空之中。
周廉斜倚桥面,咬紧牙关,阻住了温廷安继续下?沉的趋势。
温廷安发现,周廉所握住她的手,是那一只被?小狸猫撕咬过的手。
他手腕上所缠绕的绷带,因为腕骨劲道过紧,隔着被?暴雨浸湿的绷带,能明晰地见到根根凸起的虬结青筋。
原是结痂的伤口,因为过强的牵扯,伤口如豌豆荚似的,重新崩裂开来,浓稠的腥血渗透了绢布,弥散在空气之中,也随即打湿了温廷安的掌背。
周廉意欲将她拉上来,吃力道:“温廷安,你抓紧我!——”
温廷安心中是巨大?的震动,额庭和?后颈渗出一阵濡湿的冷虚之汗,寒声?怒叱道:“周廉,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刘大?夫说过了,你的手这几天?都不能蘸染冷水!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