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征垂首上阶。
“王爷,请伸手,下官替您号脉。”
“嗯。”
逍遥王的手腕比女子更细,皮膏下的青筋色深近紫,其脉象虚弱,若有似无,一如先前他居忆流阁时探过的一般。
寻常人若是这般脉象,不出三月,必死,且这三月,无一不是横在塌上,不能动弹,绝不可能如逍遥王,行动如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侧,等得不耐烦的新帝又问:“李征,逍遥王身子如何?可有大碍?”
李征指尖骤紧。
他虽不知道逍遥王为何能行动如常,但爷爷说过,脉象不会骗人,逍遥王已然是病入膏肓。
身为医者,他该实话实说,可——
他眼角暗挑,扫过高阶下的百官,百官目光之热切,不亚于新帝。
有道是,覆巢之下无完卵,朝堂才定两日,如若朝臣知道逍遥王命不久矣,又将掀起多少滔天巨浪?
新帝猛地抬手,掌心重重砸在几案:“嘭——”
这一声,犹如惊天春雷砸上李征心头!
“李征,回答朕!”
“回,回陛下,逍遥王——”
话已在嘴边,李征却怎么都说不出,正此时,他听见逍遥王笑问:“李医正,本王可是感上了风寒?”
李征本能侧首。
逍遥王唇色寡淡,几无血色,俨然是一根风中残烛。
可怜这般天之骄子,却不得神佛庇佑,李征心中感叹,面上要回答皇帝,却暼见逍遥王手里的折扇落着四个字:“医者仁心。”
那是阿翁的扇子!
七年前,他还是个江湖游医,靠替人开两副治跌打损伤的方子混口饭吃。
慢慢的,日子有些混不下去,最是穷困潦倒时,他被人引荐到张家,给张大善人的小郎君治病。
他用两副药治好了小郎君,张大善人为谢他,不止送他大笔银钱,还保他入了太医疗。
此般大恩,他无论如何要谢,可张大善人什么都不缺,于是,他们做下约定,来日张大善人若有需要,他必定全力报答。
而阿翁的折扇,便是他给张家的信物。
“你——”
卿流景微微一笑,算作回答。
龙椅上的新帝,已然是等得极为不耐烦:“李医正,你欲言又止,莫非是逍遥王的身子很不好吗?”
新帝之问,正是朝臣所问。
一如新帝所笃定的,不管卿流景之能如何天下无双,只要他身子不好,那些归于他的朝臣照样会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