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三瞪起老鼠眼,咂巴着“毒蝎子”说的话的滋味。
这个满脸长了个恶字的家伙,就象深山老林里的红毛兔子,是个老山货了。
他听出“毒蝎子”的弦外之音,便把脖子探出来,夹板脸上堆着笑容,试探着说:“我吃的三爷的饭,穿的三爷的衣服,住的三爷的房子,用的三爷的东西,没有三爷,我辛三早不知到哪里刮旋风去了!三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三爷要是有什么分付,尽管说吧!”
“毒蝎子”层层试探,
觉得把辛三的心底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他随即把方瓜头一仰,
长叹一声,右手摸着秃脑袋说:“三爷心里窝了口气啊!”
辛三心里明白了几分,他把夹板脸凑过来,老鼠眼象个黑豆似地一暗一亮,悄声问:“三爷是不是指的那个穷鬼?”
“就是他!”“毒蝎子”抬起身子,满口喷着毒气,“这穷小子穷疯了,从关东回来拣了张烂纸,明目张胆地当着全村人的面向我诈地!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给那些穷鬼们开了口,‘积德堂’的权势在哪里?三爷我这个区长的威严放在哪里?穷鬼们谁还听我的?”
辛三把脖子伸得更长,把嘴靠近“毒蝎子”的耳朵上,附和着主子的心愿道:“不镇一镇这些穷鬼,将来更会无法无天了!”
“这就是我的心腹之患啊!”
“三爷的意思是不是要······”
“干掉他!一不作二不休。不给他点硬的,他是不知道我三爷的厉害!”
辛三把“毒蝎子”的老底全摸出来之后,就像探出头来寻找食吃的一只鳖,又把脖子缩了回去,把身子也退回到原位子上,摇摇头说:“宋震海这个人可不好对付哇!他身后又有那么一帮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这可不是玩的!三爷打算把这件差事交给谁?”
“毒蝎子”三棱眼一转悠,心里清楚了。
他知道手下这条腿子犯了什么病,该吃什么药,把身子斜过来,望着辛三脸上飘浮的讨价还价的表情,打保票说:“三爷我是最讲情义的,别人不知道,你心里还不和个明镜似的?你尽管干吧!三爷我是亏待不了你的!”
辛三一双老鼠眼,也滴溜溜瞅着梁上爬着的那只可怕的鳄鱼,用穿在脚上的薄皮底鞋的尖,轻轻地敲打着砖块砌的地,不吭一声。
不早不晚,正在这时,客厅里的侧门开了,随即挪动出一个娇妖的女人来。
她浑身臃肿,像一头躺下爬不起来的大肥猪,这就是“毒蝎子”的太太,正名辛蕊,外号“撑破棺材”。
她手里端着一支大烟枪,一步二指挪到辛三跟前,细声细气地说:“三儿,我给你烧了个烟泡,抽一口压压瘾吧!”
辛三欠起身,死猪肝似的脸色上又增加了贪婪的色调,小腔掀动着,说:“哎哟哟!我怎么敢吃太太烧的烟,这不是要脱皮折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