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多么熟悉的那张脸啊!这不就是他爹的那张脸吗?四方方的脸,厚厚的嘴唇,嘴角挂着倔强和刚毅的神气……
女人又是喜又是忧,她叹口气,望望空荡荡的小破屋。
风雨把东山墙冲塌了,两根细细的木棒倾斜下来。
“哗啦”一声,屋顶又塌下了一大片土。
女人抱起孩子,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往炕角挪。
这哪里是房子!这是漂泊在大海深洋里的滚腾翻倒的一叶小舟啊!
“哇······哇······”
婴儿强劲地哭叫着,女人再看一眼寸草没有、粒米皆无的屋子,问自己:“吃什么?用什么?以后怎么活?”
在这一霎,她眼前出现了逃荒要饭、流浪颠沛的公爹和男人的身影……
她身上一凉,打了个冷战!
婴儿还是“哇哇”地哭,他哪里知道,他是伴着灾难、饥饿和痛苦来到人间的啊!
女人眼前一黑,又昏过去了。
雷又响了!雨在倾注!天啊!闪闪缝、睁睁眼吧!难道穷人只有受苦受难的遭遇,没有生儿育女的权利吗?
狂风把树条编的小门撞倒,后面冲进一个人来。
她的两眼和耳朵同时看到和听到了婴儿的身子和叫声,急忙上去抱起来,又去摇摇女人虚弱的身体,叫道:“兄弟媳妇,快醒醒!”
女人慢慢睁开眼,微微启动着苍白的嘴唇,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嫂子,这可怎么过啊!”
嫂子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脸偎偎孩子的小厚嘴唇,说:“针鼻里的日子还能爬过去哩!噢,还是个男的!可好了,可好了,咱宋家总算是有自己的根儿了!”
这话唤起了女人一丝的欢悦,但她的心马上又象针扎一样,痛楚地道:“男的女的还不都是来受罪?这样的鬼世道,还不是来受欺受辱?”
“穷的多一个人,富的就多一个钉子!”嫂子爽快地说。
她望望外面黑洞洞的天,又毅然地道:“天也不能总是黑的!道也不能光是绝的!走着看吧!”
“哇······哇······”
婴儿又哭起来了,急促中还带些暴躁。
女人抱起他来,对着嫂子说:“嫂子,给他起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