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钟还没明白这是要做什么,就见庄和初说话间捉起一把剪子,在正月初正开得团团簇簇的水仙花间,连蒂一并轻巧地剪下完整的一朵。
而后在剥好的灯芯草髓心剪下小小一段,紧紧置进花中心那金黄的小碗一般的所在。
再将几滴菜油点入其中,轻轻送上那琉璃深盘的水面,便成了一盏待燃的灯。
千钟看得新奇,跃跃欲试,庄和初便将剪花这一步交托到她手上。
祈福的灯定要亲手点燃,倒未必要亲手做,梅重九这一旁理所当然是银柳在代劳。
久在庄府当差,做起这些花里胡哨的风雅玩意儿都是驾轻就熟的,可银柳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剪下一朵花来。
一双眼睛一直瞄着立侍在庄和初与千钟那旁的姜浓。
天意?
所谓天意,落在人世间里,也就是时机。
像庄和初,像姜浓,像她,他们这样的人,需要时机的地方可太多了,极少有能等得及老天爷扔一个下来的时候。
多数时候都是自己造的。
庄和初说的天意,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银柳隔着满桌案的水仙花,瞄了对面片刻,又小心瞄了瞄旁边枯坐着出神的人,忽地把剪子往桌边沿上不碍事的地处一搁,朝着对面惊呼。
“县主当心衣袖!”
话音不落,银柳便一个箭步奔过去,顺带着手一扫,不偏不倚,正将剪子“当啷”一下扫落地上。
梅重九陡然一惊,还没在杂乱的响动辨出情形,已有个静定和婉的声音朝他靠近来。
“梅先生安心,是县主的衣袖险些蹭了菜油。”
声音停在他近旁,不急不忙地低下去,又抬起来,“县主自进庄府,便是银柳近身伺候,银柳心急失礼,还望先生宽宥。”
梅重九面色缓了缓,“不妨事。”
姜浓话音再低,一张桌子也就那么大,足够千钟听个清楚。
袖子蹭了菜油?
千钟怔怔地看看那远在庄和初另一旁、她伸长了手都够不着的菜油碗,又懵然看看惊呼着奔来她身旁、却一直抿着笑往梅重九那旁瞄的银柳。
梅重九那里,姜浓说话间已拾起那把被银柳拂落的剪子,接替了银柳撂下的差事,默默为梅重九做起灯盏来。
这么瞧着……好像她俩是故意换了差事。
这头的差事和那头的差事,有什么分别?
千钟将将瞧出一点朦胧的头绪,还没理个明白,忽觉面前浓绿与金黄银白交杂着忽地一荡,一簇柔软的清香扫在鼻尖上,扫得她神思一晃。
转头才看是庄和初伸手拨动的。
“菜油我收好了,安心剪就是。”
庄和初含笑说着,朝她伸手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