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传道也说不好……这两者相比,哪边才算一件好事?但为君者,要更沉得住气是共识。
齐承明回神,手指微攥住薄纸,组织了一下思绪道:“高明县有两村争一泉,此乃多年纷争,仇怨不断,故而需从根源下手。县衙应于相邻数百步再打一泉眼,由耆老乡老将两泉一同监管计量,以亩分水,两泉混打但不可多打……”
昨日齐承明写这段的时候,在下面仔仔细细画上了如何打井寻水的新式图纸。
王传道眯起了眼,挑刺的问:“殿下如何得知那里一定打得出新水?高明县那两村之地是出了名的贫瘠,县衙又何尝没有想过办法,但仅发掘出一口泉眼是事实。”
“我结合太傅你的心得去查阅了高明县的舆图,县志上记载,两村之地是低洼地势,古来又曾有河水变道,几次打水失败碰到的都是砂砾石头。所以这里极有可能会有地下水脉,过去的打井方法无法深入到砂砾之下,但我的可以。”
齐承明闭口不言了。
王传道定定的盯着他:“……”
齐承明与他对视着,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王传道率先移开了目光,合上县志平静道:“臣会传信一封过去试试。”
其实这一道题考验的该是为君者如何处理纷争的手段。太子殿下的确提了该如何协商,但整个答复中,精力仍然着重放在了他的奇思妙想上。这种一贯的答卷风格让王传道隐隐不安又挑不出不妥来。
他深知,新君总是对的。
也许这些困难他们解决不了,新君都可以用天方夜谭的想法找出更轻松的办法解决,但……但这太剑走偏锋了。上辈子见惯了新君这种治理方式的王传道,仍然是个胆颤心惊的标准儒家臣子,希望新君可以在奇思妙想之外,更加深入磨砺人心一些。
但王传道又深陷纠结与矛盾。
他分不清新君后来的病弱而亡,有没有新君厌倦朝廷争斗、不耐弹压的心思在里面。王传道所了解的那位新君有着接近圣人般的高尚品格,但圣人是无法长久下凡为琐事烦累的。新君是有能力的英明圣君,但谁知道他愿意施展这份能力多久?多久后会是极限?
王传道说不明白。
他自己都还在纠结,自然也要求不了太子殿下如何,所以今天王传道又一次在太子殿下的课业上妥协了。也许沐大学士可以更好的教导殿下吧。
他已经下定决心,等太子太傅来前,拦住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好好交流一番了。
“……”
齐承明读着今天课上的文书,心里罕见的分了一下神。
他不能保证自己刚才彻底说服了王大人,看王大人的反应就知道了。但齐承明没办法辩解,因为刚才他洋洋洒洒说的那些全都是根据结果绞尽脑汁反推出来的过程。
事实很简单,他的基建系统中可以看到全国的实时地图而已,可以从高明县的地图上看到水脉的走向与深度,知道该在哪里打井,也知道新式打井法够得到那种深度。
仅此而已。
话说的简单……其实这些都是超越了这个朝代该有的科技,他没办法解释出口。
以后诸如此类的情况还会有更多,他不需要事事向别人解释,只需要有一部分人照做后知道他的深意,也就够了。
齐承明也深知自己的弱项: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弄权弄谋都比不过那群心眼子极多的官场老狐狸,他能依仗的只有现代学到的思维,不同的大局观与基建系统中附带的科技。所以在他学好这些之前,他不可避免的更加偏向这些手段了。
但说到底——既然他有这些能力和依仗,为什么非要把这些排除在外不用呢?其他封建皇帝不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没有啊。
课堂上的小小冲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