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承明苦想了半天问。
亲邻现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作证了王大男是“不孝”,但他是家中独子,若是还有老母,是否能用“留养其亲”的刑法改了死刑?即便不行,母亲或者母族亲戚若是在,总能出来证明些什么。
前刑部尚书遗憾摇头:“早已故去。据言其夫对她也多有殴打……生女后身子差了,后面没几年就病故了。”
齐承明愣神了几秒钟,重复:“也,多有殴打?”
前刑部尚书浑浊的目光中也突然亮起一道精光:“……殿下,咱们还得再去监牢里问询王大男!”
他兴冲冲起身,看到自己身上穿的不再是颜色威重的官服,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先生在这里等着,我问完再来。”
齐承明善解人意的安慰着,对一旁静悄悄看他们讨论的沐大学士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出去了。
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沐解看向激动到在屋子里开始来回踱步的老友,低声确认:“这个案子之前……没处理?”
“没有。”
刑部尚书激动到血气上冲,面色涨红。他深吸了口气,抬起茶杯心不在焉的呷了一口,强行按捺。
上辈子,太子殿下根本没有这么早来京,没有这么早封为储君,彼时王大男都被砍头了。
刑部尚书一辈子下来办过多少案子,其中不乏冤案错案,任凭他苦苦申诉,拼命较真,能翻案的仍然是廖廖,多数结果都在当权者的一念之间。当今陛下和他的理想抱负冲突,这是无可转圜之事。
王大男一案,也不过是那些遗憾中的其中一桩。
如今他因与新君提前结识试探,被看他不顺眼的陛下提前罢官荣养了,却没想到因祸得福,能被老友把太子殿下运作过来刑部,竟然关注到了这个案件!
他怎么没想到呢!
王大男的下场取决于缺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说服陛下减刑,上辈子到了最后、在陛下面前他即便是据理力争,说出了王小妹一事,都被陛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发了。这是缺少一个重要之人帮腔的缘故。
现在有了太子殿下……
沐大学士却不大乐观,脸上不见悦色,饱经风霜的沟壑皱纹中间还有一丝抽搐:“……这件事,殿下不一定帮得上忙。”
“为什么?”
小老头从欢喜中一愣,缓过来神后,不需要沐大学士提醒,他就自己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去,“……”
以子弑父,太子殿下为这样一个案子去向陛下说情。
陛下会怎么想,怎么看?
两人骤然都沉默了下来,空气一派冰凉寂静,思索着还有什么招可以使。
现在这件事不止关系到了王大男的性命安危。说严重点,有心人若是想攻讦太子,就会抓住他这几天处理的案件中唯一的漏洞——此案来逼他。太子第一件差事就没办好,这影响也……
齐承明在一个时辰后风尘仆仆的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样沉寂古怪的氛围。
“王大男承认了!他爹有动手的恶习,打他娘,打他和他妹妹,从小到大他们身上就没有多少好肉。王大男长大后,才渐渐反抗,乡邻间说得忤逆,指的就是他护着妹妹!”
齐承明大步迈进了门,一口气的说道,
“……现在谁都说不好王大男的娘是不是因为被常年殴打、导致身子骨变差去世的。王大男弑父是为母复仇,这个缘由总能禀给父皇了吧?!”
弑父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但为母复仇又是从古至今提倡而美名传扬的孝举。若是这两者碰撞在一起,就是国法与孝治最大的冲突矛盾点。这种案子只能上报给皇帝决定,在自古以来的影响下,皇帝斟酌又得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