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被泼过茶水的脸。”
她发给他,“是老人家犯病啦,没什么事。”
她刻意隐去这人是容芝兰,因为没必要,她在她眼里就只是养老院的住客,跟其他人没有区别,自然没必要刻意提一嘴。
汤骏年这时也发送了一张照片过来——
“这是一双刚刚按完两个钟的手。”
虞谷秋咋舌:“连续两个钟?”
“嗯。”
他却笑着,“是大客户了。”
她难免替他感到心疼,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很久了,此时才终于能够说出口。
“我一直以为……你眼睛好了之后会辞职的。”
“是吗?”
“毕竟你当初是无路可走才去做了这个,这不是你本身想做的。”
“我本身想做的其实依然做不到。”
汤骏年的回复很客观,“操作望远镜,阅读星图,处理视觉数据……我现在的视力要做到这么精密的工作依旧是短板,更别说这些年完全做着无关的事,记忆力也大不如前了。”
他的人生已经离当初的轨道很远,不是一场简单的手术就能翻天覆地纠正回来的。
但,这不代表他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歧路。
在别人眼中也许一定会这么认为,工作似乎有三六九等,体面的和不那么体面的,以社会的通俗的眼光来看,他做的工作并不能引以为傲。
他当然不甘心,常常会不甘心。
有一次给客人按摩的时候,客人边被按边外放着电视剧打发时间,他听到里面耳熟的配音,那是曾经大学里认识的播音系好友,人家顺利当上了配音演员。
回过神时,客人惊呼好痛,他连连道歉。
这世界上的路纵横交错,有无限可能,但,这是正常人眼里的世界。在盲人的世界里,路和天空一样是黑的,没有分界,哪里有路呢?
他想,那就跳水吧,至少有扑通的声响。
他学习做一个真正的盲人,路终于通了。大家不再奇怪,不再质疑他不能胜任,他也不必担心被歧视,在这个世界里,大家都一样。
他就这样憋着气生活,直到有一天,他与虞谷秋重逢。
她对他说,我喜欢我的工作。
这句话让自己一阵恍惚,不由得也让他开始回想自己的工作。这些年他仅仅只是靠着它活下去吗,它有哪里不堪吗?
没有。它只是偏离了自己原定的轨道而已。
它无法让自己获得任何成就感和快乐吗?
也并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