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兰:“……闲着也是闲着。”
他躺在床上,病恹恹地打量着这个小孩儿。和第一印象一样,就算是咄咄逼人地与人对峙,他都始终是冷静、克制、温和又深沉的……当然,面对闻玉白的时候除外。
雪茸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接着睁开眼,偏过头来问他:“有没有人说你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孩?”
何止是不像,看孤儿院里其他人对他的态度,他在这里的地位甚至和院长都能平起平坐。
塔兰闻言,也只是笑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像我们命苦的小孩都比较早熟。”
见他不愿意多说,雪茸便也懒得继续深究这个话题了——对于让他好奇的事物,他不喜欢用问的,自己慢慢探索才有体验感。
“莎伦院长还好吗?”雪茸眨了眨眼,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她坐在一地碎肉前崩溃大哭的模样。
“不算太好。”塔兰轻轻叹了口气,“情绪非常敏感脆弱,完全不能料理孤儿院的事务……不过有人跟着,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熬过这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些了。”
即便在外独当一面、雷厉风行,可此刻的莎伦,也不过只是失去了父亲的女儿。
雪茸的目光微微垂了下去,忍不住想,自己可能要尽快启程了——他们的到来,确实给这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如果自己不多问那一嘴,马丁是不是就不会死,孤儿院小心翼翼维持住的幸福平静,是不是也不会被打乱。
他也真是难得起了愧疚之心。但很快,他又将自己劝好了——就凭马丁冒死给自己传来的那张纸条,他们这趟来的含金量就太高了!马丁一定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了,他一定一直在寻找这个能上机械之心一探究竟的人,自己的到来就是他翘首以盼的希望啊!
真不愧是自己啊。雪茸把自己哄得明明白白。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觊觎闻玉白身体的次数太过频繁,雪茸卧床休养的这段时间,只要一闭上眼,要么直接断了片,要么就做一些春风旖旎说出来都羞死人的梦,反反复复被钓得浑身燥热,惹得梅尔一个劲地写信问许济世为什么体温降不下来。
但他偏是个不怕羞的,生出了不正经的念头,第一时间不想着避嫌,反而挖空了心思想办法,能不能找到机会绕过梅尔,到闻玉白的房间里去解解馋。
在雪茸为自己的欲念奋斗的时候,闻玉白也没有闲着。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初衷。
闻风清叫他来只为了两件事,一是调查孩子的失踪案,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但调查成果却并不能如实汇报,二是继续寻找幽火手表主人的线索,可就连马丁院长都不知道他们的货物流入何处……
感情忙了半天,能跟领导汇报的成果又是0啊。闻玉白叹了口气,却也没觉得有多失落——对于斯凯立顿孤儿院的谜底,他打心眼里觉得满意。这里没有孩子遇害,也没有图谋不轨的大人,尽管他们失手刨了一堆孩子的坟……但至少结局是好的!
至于手表的事情,自己从落到闻风清手里开始,就一直在跟那疯子处处作对了。有能力完成工作但故意给他交白卷、最后把人气得回家抽自己鞭子的事情时有发生,对此闻玉白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但故意作对和无能为力又是两码事——他可以自己选择不做工作,但是不能允许自己没有完成工作的能力。
于是这段时间,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仔仔细细地去调查了火焰运输的有关资料。但对方实在是做得太过隐蔽,他翻遍了所有能查到的纸质材料,都没能找到半点儿端倪。
闻玉白并没有泄气——他打算把希望寄托在莎伦院长的身上。
据他了解,父女俩的分工十分明确。马丁负责专心应对教会这边的压力,莎伦则负责照顾孩子的日常生活,以及孤儿院的整体经营。
闻玉白找到孤儿院的出货单,都是莎伦签的字,尽管后面的内容都是完全保密的,但这样频繁地接触下来,大概率是掌握了一些信息的。
可现在莎伦的身体情况和精神状态并不好,最关键的问题是,自己的身份问题,对方可能并不愿意跟自己沟通。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但很快又被自己无语到了——怎么回事,习惯性跟嫌犯合作还合作上瘾了??这点小事都不能另想办法??
那一瞬间,闻玉白的脑海里紧急草拟出了一万条和雪茸保持距离的理由,但耐不住突然有一个念头冒出来:也不知道这家伙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要不还是过去探望一下吧。
于是他转身就要去找雪茸,没承想刚一推门,正巧遇上了那人拄着拐棍正鬼鬼祟祟探头过来。
“……我靠!”看见突然推门而出的闻玉白,雪茸猛地一个激灵。
趁着梅尔出去忙活,雪茸好不容易找到空档和借口,想找闻玉白谈谈合作的事情,顺便再来欣赏欣赏他的肌肉,给自己降降火。这一路上可谓十二分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还有一分迫不及待、满心欢喜。
眼前突然打开的门和突然出现的人,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警戒阈值,兔子胆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吓破开来。
于是光天化日之下,那毛茸茸的兔耳朵,就硬生生从脑袋顶上破壳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