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壳放下脚,安溪注意到他的脚落在抬起来的那个地方,也就是说他说话期间,往前行走的唯一的进度就是没有进度。
“后来怎么变了?”
安溪问。
“没变,孩子,没变。”
乌龟壳道:“变得是那个牵引着我们世界的地方,它变了。”
“我第一次有了神志,但仍不知天地,不知岁月,亦不知人兽……恍恍惚惚不知多少岁月,忽然有一日生出一丝愤怒。”
乌龟壳乐呵呵道:“愤怒我什么都不知,愤怒我周围那些孩子还没有生出神志就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
“我走过很多地方,别看我现在这样,那会儿我走得很快。”
他道:“世界到处都是一个样子,无论是什么建筑什么环境,只要有人有兽有生命,都是一个样子。”
“这个时候我见到跟我们生命不一样的人。”
他抬起脚,“那些人脆弱,没有污染,但看到他们的瞬间,我终于知道多年的愤怒,源于什么。”
安溪看着他。
他或许真的已经度过太长时间,以至于他说起愤怒的时候,神情与情绪是如出一辙的平静。
“都是生命,何以不同?”
乌龟壳的脚落在地上,往前挪动了一步。
“我们的变化太慢了,比我走得这一步要慢得多得多。”
乌龟壳笑呵呵道:“好在还是变了。”
“我认识了很多人,像是突然从土里、山里、建筑里冒出来的,知道思考,懂得过去,还认字。”
他高兴道:“他们都很珍惜,小心翼翼保护自己跟同伴,不断往外扩散,引导更多的人。”
“然后真奇怪,”他嗓子里含糊道:“那群人出现了,可怜的、祈求的、灵魂都在发抖的……不是你我同胞的人群。”
“我们像被操纵一样保护他们,安抚他们,然后送他们离开,又变得沉寂,等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不再有同伴了。”
安溪在这个时候,终于清晰意识到眼前这人所经历的岁月,到底有多么长。
他口中的时间,在蓝星也有记录,三区从黑暗走向黎明时期。
他活得这么久远,对蓝星自有一股怨恨,他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安溪不知道,她只沉默倾听着。
“真是让人生气。”
乌龟壳毫不气愤道:“好在18年前,这个世界终于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