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栖沉默半晌,用力握紧他的手:“也许她不想逼你,只是做错事。她也不知道怎么做更好。”
“你在帮她辩解吗?”
“我只是希望你轻松点。”
“……”
“轻松”,赵殊意很少有这样的心情。
即使偶尔轻松片刻,也马上会回到沉重的生活里。压抑,紧迫,责任深重,是他人生的基调。
其实赵殊意也知道人应该追求什么,爱,梦想,自由,乃至树立更崇高的使命,为弱势群体发声,向水深火热中的人们伸出援手,参与政治,维护社会秩序,让世界变美好……
但这一切离他好远。
他有时觉得自己被锁在家族责任下,有时又觉得无拘无束也无枝可依,浮萍般随波逐流,无处歇脚。
——他没有家。
没有一个港湾般的地方,永远向他敞开怀抱,允许他软弱,给他依靠。
他曾经多么希望妈妈是这样的存在。他在稀少的美梦里总是追忆她温柔的手臂,她芳香的长发,她的笑容。但她却总是欺骗他,伤害他,抛弃他。也许也爱他,只是没有那么爱。
大家都一样,能给出一部分都算深情,怎么奢求别人的全部?
赵殊意也并非贪心,不懂得知足。他只是害怕——尽管不愿承认——不希望自己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被抛弃。
不安全感深入骨髓,融入每夜的噩梦,用药片维持的冷静岌岌可危,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做对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眼前似有熟悉的人影走过,赵殊意双目失焦,视若无睹。他握紧谢栖的手,倚靠谢栖的肩膀,无意识汲取对方身上的热,不允许谢栖离开半步。
医院走廊温度低,谢栖搂住他:“你冷吗?我们去休息室?”
赵殊意不动。
“你好像发烧了。”
谢栖说,“脸很烫。”
“没事。”
赵殊意不在意,“可能刚才吹到风了,睡一觉就好。”
谁也不知道他在走廊干坐着有什么必要,但他不肯离开。谢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他盖在身上保暖。
熟悉的气息盈满呼吸,仿佛是谢栖将他全身心包裹,有一种奇特的舒适和安心。
赵殊意在这样的气息里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他是主刀医生,亲自为秦芝清创,修复损伤的动脉。手术台上一切如此真实,他看得见母亲眼角细微的皱纹。她在流泪,说很痛:“你为什么要割断我的手?”
她甚至求饶,但赵殊意不为所动:“你应得的。”
他像冷血动物般主宰残酷的梦境,但下一秒,突然与母亲位置调换,手术台上的人变成了他。
母亲用手术刀划开他的动脉,冷漠地判决:“你应得的。”
赵殊意动不了,被迫感受血液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