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孔起元眼神冷厉地望着晟王叫喊的身影消失却无丝毫动容的神态,泰安帝垂下眼,掩住眸中深思。
何怀仁和太后皆是一脸颓丧,何怀仁再不复琼楚宴前神采奕奕的模样,瞬间老了许多,何家的期望,他与太后多年的谋算,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他如何能不灰心?
太后银牙紧锁,费尽全力才没让脸变得扭曲,她伸直脊背,恢复一开始的端庄,走至泰安帝身旁道:“陛下,是哀家教子无方,无颜面对百官和皇亲,在此请退回宫,闭门思过,诸位请恕哀家先行离场。”
她把持皇宫几十年,自有一番骄傲,待泰安帝点头后便带着人离开了,临走之前,一双凤眸轻飘飘地从何怀仁身上掠过。
何怀仁见状,深吸一口气,也一同告罪离开。
顾绍嘉蹙起眉看向了泰安帝,却见泰安帝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她就没多做其他。
直到这时,再无碍事之人,孔起元才垂首,“晟王已获罪,可你之父亲所犯之事却也不可姑息。”此话自然是对萧南寻所说。
萧南寻自跪倒在地一直从容不迫,可此时他眉宇间却显出一抹沉重。
都说自古忠义两难全,可在萧南寻处,孝义也难两全啊。
那抹沉重落在了谢景行眼中,心中如坠重石。寇准规几人面上的担忧更是呼之欲出。
萧南寻又是一拜,“草民熟读圣贤书,幸蒙天恩被点为传胪,更不能辜负圣恩,生养之恩却也不敢辜负。古有‘子不教,父之过’之言,可也有‘父有过失,子当谏争’之举,不能阻止父亲犯错是草民之过,草民愿代父领罪。”
孔起元半垂着眼,“以你父亲行威逼利诱为长子逼娶地坤罪行,依律当夺去官职,判杖刑一百,再判流刑。”
谢景行张了张嘴,过往萧南寻种种异样皆浮于脑海,这时他方才明了萧南寻为何面对他长嫂与父亲之时会露出异样神态。
萧南寻虽看似心思深沉,可却是心有底线之人,更是自持君子行事,怕是早对萧父所为心有芥蒂。只是碍于生养之恩,加之在其他人看来,萧大哥萧大嫂明面上看着也是伉俪情深,萧南寻只能一直将事情放在了心中,看似冷眼旁观实则时时煎熬是对是错。
此次因晟王威逼之故,使得萧南寻在众目睽睽之下陈述萧父所犯罪行,对萧南寻而言,定是满腔复杂。
他之所为已全了他与谢景行之间的情谊,也保全了心中道义,可他却还又自觉对不起萧父,唯有以身代罪能稍解心中对萧父的愧疚。
面对此事,就是谢景行一时也不知所措。
若是阻止,便是要让萧南寻置孝于不顾,萧南寻余生怕都会生活在对萧父的愧疚之中。可是就这么看着萧南寻受刑,他又何辜?
第章
萧南寻垂下头道:“草民甘愿领受刑罚。”
谢景行眉间笼上一层阴影,难道真要如此吗?他往前行了一步,可对上萧南寻满是坚决的背影,却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屿哥儿在旁侧看着谢景行煎熬的模样,精致的眉眼都耷拉了下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直立在他身旁的安庭轩悄声说道:“赎刑。”
屿哥儿双眼亮了起来,他几步走去泰安帝身旁,也不跟泰安帝客气,直接就在泰安帝御座旁的空隙坐下,双手抱住泰安帝的手臂,“舅舅,萧南寻代父陈述罪情,又要代父受刑,完全可以视为自首,论情论理都可从宽处理。”
他给了谢景行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道:“萧父身为朝廷命官,根据大炎朝律,若非是十恶不赦之罪行,朝廷命官是可以钱赎刑的,此次舅舅就网开一面,允许萧南寻赎去杖刑和流刑吧。”
“而且萧南寻可是传胪,虽比不上头名三甲,可也是大炎朝少有的贤才,能让这样一位俊杰为朝廷效力,总比让其在流放之地代父受过更好,只将萧父罢去官职也够惩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