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霰略略扬眉,并未因这话而赧然:“我是妖族,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是林斐然的母亲,我自然关怀几分,合不合适论不上。
只是她与荀飞飞都是失去过一次的孩子。
就像茹娘所说,如果你有朝一日要走,不必再隐瞒……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金澜听这话突然一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你很希望她做一个懂事的孩子吗?”
有时候,懂事并不是一个好词。希望谁懂事,便意味着这人要开始占便宜了。
如果如霰点头,那便是自己看错了眼,往后……
“我当然不希望。”
如霰扬眉,眉目微敛,“我只是想提前替她要一个答案,一个她不敢问出口的答案。”
金澜收回目光:“茹娘是个聪慧的女子,我与她学了不少道理,如果有这一天,我会像她这样。”
“那便好。”
如霰同样移开视线。
两人不再交谈,一同动身而去。
行至中途,如霰又突然开口,声音淡凉,几乎透入风中,却用上一种少见的语气。
“……我今日并非质问,不要在她那里说我的不是,她很听你的话。”
这语气在其他人口中或许显得平常,但从如霰嘴里吐出,便十分好笑,金澜没忍住笑出声,这笑意畅快,渐渐停下来后,她声音有些缥缈。
“我知道。”
……
“在金陵渡有这样一个传闻,若是死后有人背棺,便可不受黄泉浸淹之苦,这到底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知真假,但对还活着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寄托。
母亲是一个舞女,在金陵渡,这并不是什么好身份,再加上她养了一个妖族在家里,城里风言风语更多。”
荀飞飞背着长棺,同林斐然一起走在街道中,此时的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寡言,少见地低声说了许多,像是在同她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旁侧是不断咳嗽的寒症患者,他们看向二人,神色还是有细微变化,众人稍稍避开了些。
荀飞飞不大在意,高束的马尾在此刻散下,几缕发丝落到苍白的唇边。
他笑了一下:“母亲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叫她听到了别人说的闲话,她全都要骂回去,就这么护在我面前,两手叉腰,将别人呛得出不了声。
那时候便有人说她,死后无人背棺,早晚得在黄泉水中泡一泡那张嘴,她当时便冲上去和人斗了起来,别看她现在这样,年轻时与人打架是不会输的。”
林斐然有些诧异,失笑道:“初见茹娘时,我还以为她是个娴静的人。”
荀飞飞摇头,目露回忆:“她年轻时便是一个十分火热泼辣的女子,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受裂口之刑的牵连,舞楼的主人没再让她登台,但即便如此,她后来竟也靠操持舞楼坐上主人的位置。”
“我那时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孩子,族人被灭,唯我一人苟活,谁又能不消沉?
是她硬把我拉出屋子,硬送我上学堂,每天都和我说个不停,我这才没有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