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得很近,又顾及旁人注目,便只凑过半张脸。
夯货忽然静了下来,豆大的眼专注看她,身形也不再乱动,就在林斐然看向侧目而来的行人时,它缓缓上前,篷软的头蹭了蹭她的侧脸。
“别撒娇。”
林斐然转回眼来,点了点它的头,掏出另一块碎金,不大熟练地引诱道,“快回答我,是不是他叫你来的?他生我气了么?”
夯货叫了两声,一条雀尾半甩,短翅展开拍了拍她的眉心,又盯了她几息后才低头衔过碎金吞吃入腹。
真的生气了。
林斐然这下终于可以笃定,她反倒松了口气,伸手将夯货放到颈上,轻声道:“那我的回礼就先不送他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夯货反应却不小,它蹲在林斐然肩头,啄了啄她的耳垂,但没有用力,便只弄出些痒意,林斐然自然没有在意。
她回程时先是快步离开,随后纵身跃起,几个起落间便到了如霰居所。
庭院中空无一人,但屋中窗扉半掩,飘出几缕疏梅香的青烟,只有他在的时候才会用这样浓的疏梅香。
林斐然踏上台阶,只犹疑了一瞬便抬手敲门,但也只是敲门,内里没有传来声音,她也没有径直推门而入。
坚持敲到一半,身后的梧桐树忽而传来沙沙声响,她疑惑地回身看去,只见横斜的枝影间露出半张面容。
如霰坐在枝头,垂目盯着她,神情似笑非笑,搭垂的腿微微收回,被压下的枝头立即弹回,隐去他的面容,只散下数片卷边的梧桐叶。
林斐然仰头看去,原本已经打好腹稿,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仍旧忍不住站直,抬手拍去身上落叶,然后将窝在颈侧的碧眼银雀拿下。
“夯货跑到我这里了,给你送来。”
木叶间无声片刻,随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笑,若不是林斐然耳力好,怕是都听不到这点笑声。
他开口道:“冷了,取块毯子来。”
林斐然四下看了看:“……我吗?”
沙沙一声,枝头再次被踩下,如霰极慢地打量她一眼,声音凉凉:“四下无人,当然是叫这里的游魂。
游魂,还不快取块毯子来,就是屋中案几上那块银绸布——”
林斐然想笑,又怕让如霰更恼怒,便抿住唇角,推门去取那块绸布。
这是如霰的另一处居所,屋中制品以褐色的沉香木为主,入内便能嗅到一点沉郁的淡香,照旧铺有绒毯,但并未散有珍宝,更多的是书卷字画。
内屋与外间以两幅宽长的绸布隔开,其上随手写有诗文,并不连贯,似乎是想到哪句,便将哪句写上。
字体苍劲有力,收尾含锋,却是极为散漫的草书。
壁上挂有水墨画做装点,画的却不是山水,而是一只只或蓝绿或红白的孔雀,尾羽俱长,还有不少一掌大小的雀鸟,亦是圆润可爱。
林斐然看得仔细,不小心踢到桌角,震出一把银剪,她将剪子拾起,又看向案上那件银绸。
它堆叠一处,绸面映着微光,上方却有朱砂写出的符文,她提起展开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一块布匹,而是一件缝制过的衫袍,十分轻薄。
这能御寒么?
林斐然纵身跃上树间,被她一震,梧桐叶更是落如雨下,如霰抬眼扫过,拂去衣袍上的叶片,缓缓看向她。
林斐然没有靠太近,她递过银绸,问道:“这件是不是有些单薄?”
如霰并未回答,他抬起手,却没有接过衫袍,而是握住她的手腕,随后指尖一转,缓缓抹去她掌根处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