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端坐的身形已然松软下来,有些摇摇欲坠,雪色中衣全然被汗水浸湿,额发也紧紧贴在侧颊。
他对林斐然期望很高,也向来是严格的,尤其是在修行上,他总是想,这是她的必经之路,无论如何,都不该多加干涉。
此次用药后果不明,再加上她有二十的大限,若是不再快些,只怕以后多出意外。
心中原本是这般想的,但此时此刻,竟然生出些许动摇。
他是除咒之人,像这样切肤剔骨之痛,他自然也会感受到,她有多痛,他只会是她的数倍。
但其实算不得公平,他几乎日日都在承受这样的痛苦,感官早已麻木,是以对他而言,此时不过有些疲累,但对林斐然而言,却不是如此。
她原本可以再轻松一些。
心神松动之时,林斐然原本就摇晃的身躯卸了力,直直向前扑来,撞上他的肩骨,如霰原本在走神,一时防备不及,就这样被她压得向后倒去。
他立即回神,左手按住她的手腕,右臂撑上船舷,已然是半个身子歪出水面,身后雪发流散而下,在水中侵湿半截。
吱呀——吱呀——
整艘篷舟骤然翻移,却又没有完全倾覆,只是在池中心晃开,涟漪一层一层向外荡去。
“……”
他垂目看向林斐然,下颌蹭过她的发顶,看到她紧紧蹙起的眉头,心中一叹。
除咒并非儿戏,即便心中再不忍,他也分得出轻重,不会在此时收手,但是——
他伸出手,拂过林斐然的唇角,随后微微用力,便将她紧咬的牙关撬开,探进一截玉白的指节,任她咬下卸力。
林斐然已经是痛到晕眩,无法思考,口中蓦然衔住一物,她混乱间睁开双眼,汗液模糊视线,只见到粼粼水光与一片全然的白。
口中之物不知为何,但这样咬住,的确比她两齿相抵更舒服。
朦胧间,她听到一句如同吟唱的低语。
“——,——?”
奇异的是,她竟然听懂了。
第一句是如霰在唤她,是那个熟悉的称谓,仍旧听不懂,第二句便听得断断续续。
“你……去……止痛?”
不论前因后果如何,她听到了止痛二字,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手中抓着什么,口中咬着什么,下意识埋入他肩头,忙不迭颔首。
如霰并不意外,为她除咒之时,他不能说汉文,否则除咒一事便会停止,故而,他说的是他的语言,如今二人相通,让她听懂其中一句也并非难事。
见她如此点头,他一时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只是伸手擦过她的额角,揽上她的腰,蓦然向后倒去——
两人就这般坠入苦海池中。
这样的苦海取自弱水,人在其中只浮不沉,再加上是天然灵宝,浸泡其中,有极好的止痛之效,至少对以往的他来说,效果确实不错。
既然是浸泡,他便没有捏避水诀,只让弱水拂过二人周身。
发丝在水中肆意飘荡,纠缠一处,又很快被水波撞开,林斐然只看到这点片段,便又合拢双目,再无力四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