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常在跪坐枝叶间,遥遥看着,折射的光点落到那张清冷的面容上,烙下几块斑驳。
不知怎的,他突然忆起当年与林斐然去到洛阳城参加花朝节,他们也是这样挑选宫灯。
那时候,唯有与他一起下山时,她的面上才会露出几分过往的鲜活。
洛阳城的宫灯造得十分精巧,若是花灯,便只有牡丹,但若是动物,便能叫人挑花眼。
他没有偏爱之物,只随手挑了一只静然的鱼,林斐然面上不显,但游移的目光,轻咬的下唇,都昭示着她选得如何认真。
林斐然是喜欢抿唇的。
她不喜争端,故而在不愿辩驳时便会抿唇不语。
抿得多,就成了轻咬下唇,但她只在开心时如此。
挑来选去,她择了一只尾羽极长的凤凰,随后提着灯柄,将它搭在手臂上,凤首高昂,翎羽铺了她半身。
她转头看他,目光雀跃,似有火焰在其中跳动。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威风?”
她轻声开口,仿佛怕人听见,又来嘲她自不量力。
那时候,在他还未曾知晓涩然为何时,便已率先体味到这样的情绪。
他知道,她很想进境。
可他无力相助。
无力一词,也是从林斐然身上体味出的。
他不懂安慰,只能点头:“的确很威风。”
这样的威风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藏在她望向宫灯的目光里,不敢高声语,又很快被喧闹冲散。
他看着那只凤鸟,下意识托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慢慢,会有这一日的。”
但“这一日”到底是哪一日,他们都闭口不言,那或许是不会到来的一日。
恍惚间,手下一花,收尾的最后一个字符文被刻长半寸。
这些符文他从未见过,只是张春和叫他背下,于符文而言,只需形对,长寸许短寸许,并无大碍,他便没有再返工,而是跃下瀑杨柳,远远跟在橙花二人身后。
道侣如何。
道侣可以牵手并肩而行,道侣可以肆意拥揽,道侣可以时时待在一处。
明明有一张四方桌,二人却偏要挤在一处,但甘之如饴。
明明街道宽阔,二人却偏要牵在一处,低声细语。
这些,他都与林斐然做过,因为他们有婚约在手,是即将结成的道侣。
但如今婚约不再,这样的羁绊便彻底断开。
等到那个凡女命终之时,便是二人分开之日。
终究还是脆弱。
卫常在停下脚步,不再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