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于月下转身看她,眼含笑意。
“林斐然,此次春城一行,祝你旗开得胜,心想事成。回去翻开《仙真人经》罢,第十七篇有一块墨渍,你搓一搓,能揉出一枚墨丸,用此描眉画骨,另得一番姿容,神仙难辨。”
林斐然静静看着他,认真行了一个道礼,这才逐渐消散于梦中。
梦主离开,梦境中的一切便停滞下来,师祖转身望向湖边两人,蹲身看去,在他身形衬托之下,二人便如三寸偶人般小巧,倒像看了一出木偶戏。
女子姿容妙绝,眉目含笑,正双臂半伸,对面的男子也丰神俊秀,朗笑接下,只是二人未能相拥,仍旧隔了半臂。
师祖看了片刻,伸出两个指头小心翼翼地将二人凑在一处,手臂相接:“有情人,合该在一处啊。”
……
从梦中而出,却仍旧是深夜,林斐然起身燃灯,拿出《仙真人经》,翻至第十七篇,当真在书页右下角看到一滴浓墨印痕,像是书写之时不留意滴下的。
如此轻薄的纸页,当真不会搓毁?
纵然知道师祖的经书定然不同寻常,但林斐然还是怕个万一,她把书册挪近火光,用指尖小心研磨起来,书页未响,墨迹未皱,渐渐的,倒真搓出一枚墨丸。
鹌鹑蛋大小,浑圆光滑,散着幽幽墨香,闻之气定神清。
“真是一本宝书。”
她不禁感叹,又摸出一个锦盒,将墨丸放入其间,做完一切,这才回身躺到床上,却无甚睡意。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父母,今日暌违已久相见,才发现他们的面容已不如当年那么清晰,不知是因年岁已久,渐渐淡忘,还是因记忆有损,无法清楚想起。
方才见到父母,一时动容,竟忘了向师祖询问记忆一事,下次再见他,又不知是何时。
师祖说的“他们”到底是谁,她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境界不高,没什么声名,即便取得经书,难道还能挡了谁的路?又能叫谁忌惮?
还有,如霰画出的那三枚玉符,她的那枚与皇宫流出的传声玉令出自一人之手,到底是她母亲亲手所作,还是高人所传?
她向来只记得母亲是个修士,喜欢跳舞,但到底修的哪道,走的哪派,却一概不知,她会是一个炼器师吗?一个十分厉害的炼器师?
林斐然翻身趴在枕上,双手抱头,终于从那琐碎的回忆中拼凑出一些细枝末节。
她初到这个世界时,自以为是胎穿,穿成了一位将军府小姐,活动范围仅限于父母的耳房,身边伺候的都是平常人,活到三岁时,她也是这般想的。
那时身边亲近之人都叫她慢慢,这是母亲取的乳名,她希望林斐然不要像她父亲一样,是个急脾气。
她还说,少便是多,慢就是快,大方无禺,大音希声,是以大器慢成。
至于她的大名,是她五岁时才取好的,期间历经了许多个林某某,才终于定为林斐然。
那时她还未反应过来,只惊讶于与自己原本的名姓相同。
后来,父亲时常将她扛在肩头,美其名曰骑大马,让她先习惯肩头颠簸,到时候御马便手到擒来。
小林斐然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毕竟她年岁尚小,哪知骑大马骑了半月不到,他真的带她去了马场,甚至选了一匹烈性的马,抱着她挥鞭疾行起来。
枣红马嘶鸣一声,跑得飞快,小林斐然紧紧抓着马鞍,想要开口,却被那疾风猛猛灌入口中,打了好几个气嗝。
大马跑得兴起之时,跃然跨过横栏,马蹄高扬,林朗手下一顿,小林斐然就这么飞了出去。
她惊呼,以为自己又要重来一生时,一道身影立即从马场另一侧飞驰而来。